第二天一早,徐裳倾和徐铭结伴回到徐铭家里。推开家门的瞬间,刺鼻的煤气味像一记闷棍迎面袭来。徐裳倾条件反射地捂住口鼻,眼睛被刺激得瞬间涌出泪水。透过模糊的视线,她看到曾淑芬一动不动地倒在客厅沙发上。

徐裳倾推了一下徐铭,大声喊道:“快带你妈出去!到楼下空旷通风处!别开灯!别用电!”

“知道了!”徐铭脸色煞白,但立刻会意。他屏住呼吸冲进去,小心翼翼的抱起曾淑芬。

徐裳倾弓着腰冲进厨房,煤气浓烈刺鼻的味道,让她感到一阵眩晕。找到煤气阀门时,她的手抖得厉害。徐裳倾咬紧牙关,用尽全力旋转了三圈。确认关紧后她知道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她回身将所有的门窗通通打开,随后也跟着往楼下跑去,一是煤气的味道依旧很浓,二是房子里怕是一丁点电火花都有可能引起爆炸。

她还不想死。

来到楼下,徐铭还抱着曾淑芬不知所措,徐裳倾把衣服一脱连忙招呼他将人放在地上。

徐裳倾将手机丢给徐铭说道:“打120!”

而她自己则立马帮曾淑芳做起心肺复苏。她双膝跪地,迅速检查曾淑芬的状况——没有意识、呼吸微弱、脉搏几乎摸不到。徐裳倾立刻将阿姨的头后仰,开始有节奏的胸外按压。

“1、2、3……”她默数着,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跟医生说清楚是煤气中毒,可能需要高压氧舱!”

徐铭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手机。徐裳倾一边继续按压,一边清晰地重复急救要点:“地址说清楚了吗?告诉他们患者失去意识,我们在做CPR!”

三十次按压后,她捏住曾淑芬的鼻子,俯身进行两次人工呼吸。

“问问120要不要催吐!”她喊道,声音因为疲惫而嘶哑。徐铭红着眼睛转述电话那头的指示,徐裳倾则一刻不停地维持着抢救节奏。

远处终于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徐裳倾的胳膊已经酸得发抖,但她不敢停下。直到医护人员接手,她才瘫坐在地上,发现自己的丝袜早已磨破,膝盖渗出血丝。

“你没事吧?”徐铭关切的问道,上前伸手想扶着她。

“没事,你赶紧跟车过去,我歇一会儿就来。”徐裳倾推开徐铭的手说道。

徐铭回头看了看正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的母亲,知道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点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徐裳倾摆摆手。

看着救护车拉着长鸣而去,徐裳倾蹲在地上泪水溢出了眼眶。刚才急救的过程中,她还发现了曾淑芬的手腕有两道浅浅的划痕,还好伤口不深,已经结痂了。应该是割腕太疼了,最后没能狠下心所致。

所以她这次煤气中毒不是事故,是自杀!

想起以前曾淑芬对自己的好,徐裳倾的心里充满了悔恨,“曾阿姨,对不起!我不是想这样的!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她应该早点想到的!

丈夫面临牢狱之灾,生意一落千丈,徐徵在国外读书需要一大笔钱,徐铭明年也要上大学。事业家庭多重打击,曾淑芬压力之大是可以想象的。

看热闹的人群逐渐散去,只留下徐裳倾蹲在那里失声痛哭。

…………

2003年腊月廿八,医院大门挂着鲜红的"欢度春节"横幅,被冷冽的寒风吹得哗啦作响。

医院走廊的灯光惨白,消毒水的气味刺得人眼睛发酸。经过抢救,曾淑芳的命救回来了,但是却有比较严重的后遗症。

“看看你妈现在成了什么样子!”徐学峰的手指几乎戳到徐铭鼻梁上,消毒水味里混着他喷溅的唾沫星子,“连自己儿子都认不得——你满意了?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女人!我们这个家被她祸害成什么样子了?”

徐铭的睫毛颤了颤。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窗,能看到曾淑芬正机械地咀嚼着护士喂的苹果泥,嘴角漏出的涎水把病号服浸湿了一片——那个最爱漂亮最注重形象的母亲,如今却连最后的体面都保不住了。

转角处的消防栓后,徐裳倾把拳头塞进嘴里。咸腥的血锈味在舌尖漫开,却压不住喉咙里翻涌的呜咽。那个每次都会温柔的叫她“小倾”的人,每次都会给她做好吃的曾阿姨,现在只能无力的躺在床上像只空洞的木偶。

“从今天开始,你要还认这个家,就给我离那个戏子远点!”看着眼前还不服气的儿子,徐学峰就气不打一处,用手指使劲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徐铭想反驳,却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低着头,不说话。

躲在一边的徐裳倾紧紧拽着手腕上徐铭送的那串银手链,深呼了一口气,转身离去。

除夕夜当晚。

徐裳倾再次约了徐铭来到去年他们吃宵夜的火锅店。徐裳倾看着面前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火锅,却完全没有食欲。

徐铭殷勤的帮徐裳倾弄好了酱料,笑着说道:“今年又是我们两个一起过呢。”

“嗯,毕竟是答应过你的。”徐裳倾兴致不高的点点头,“阿姨……最近好点了吗?”

徐铭的动作顿了一下,用略带轻松的语气说道:“嗯,好多了。至少现在认得我了。只是……后续还需要长时间的康复训练。”

“能恢复就是好事,钱不是问题。阿姨所有的治疗和康复费用都由我来负责。”徐裳倾帮徐铭夹着肉,都快把他的碗堆满了。

“这又不是你的问题……”徐铭摇摇头。

“这就是我的问题。”徐裳倾肯定的说道。

“不,如果不是我爸先招惹你,也不会有后续的事情。”徐铭的声音哽在喉咙。

“但是,如果我处理得更好些,现在曾阿姨也不会躺在医院里……”说着,徐裳倾的眼泪又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两天她哭的次数比她过去十七年加起来都多。她使劲的擦着泪水,却是越擦越多。

看到徐裳倾哭了,徐铭顿时就慌了。走到徐裳倾身边正想安慰她,徐裳倾突然就扑进他的怀里,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中。徐铭犹豫了一下,伸手环住她的纤腰,轻轻拍着她的背脊。

哭了好一会徐裳倾总算是缓了过来,不肯抬头,额头顶着徐铭的胸膛说道:“现在是不是很多人看着我们?我现在是不是很糗。”

“没有人看我们啦,大家都在看春晚呢,没注意这边。”徐铭轻声哄道。

其实刚开始他们俩确实吸引了不少食客的注意。不过一脸素颜的徐裳倾虽然长得漂亮,却没人将她和电视里的明星联系在一起。所以大家只当两人是普通的学生情侣闹矛盾,多看了两眼便被电视机吸引过去了。

徐裳倾悄悄从徐铭怀里探出头,像只警觉的小动物般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她立刻坐直身子,若无其事地夹起一片牛肉在锅里涮了涮,动作熟练得像个老饕。只是泛红的鼻尖和微微发抖的筷子暴露了她方才的情绪波动。

徐铭松了口气,抄起筷子开始消灭面前堆成小山的肉丸子。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让徐裳倾忍不住笑出声。

“还喝酒么?”徐铭突然停下筷子,嘴角还沾着辣酱。

“当然喝啊,过年不来两杯哪有气氛啊。”徐裳倾眼睛一亮,转身对朝着老板招了招手。

“喝啤酒吗?”

“啤酒也能叫酒吗?老板,来一斤杨梅酒。”徐裳倾嫌弃的撇撇嘴,高声喊道。

“好嘞!”老板在柜台应道。

“又喝杨梅酒啊?去年你都喝醉了,还敢喝。”徐铭皱眉说道。

“女人不喝醉,男人没机会啊。我这不是给你创造机会吗?”徐裳倾倾身向前,眉眼弯成了月牙儿。

徐铭顿时耳尖泛红,想起去年他乘徐裳倾喝醉偷偷亲她的事,最糗的是虽然徐裳倾喝醉了,但还是有意识的。而最高兴的是,徐裳倾一点都没有生气……

“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你太美了……”

徐裳倾的脸还没喝酒就红了,眼眸里也泛起了醉意。

“你这个借口,好像上次用过了吧?”虽然心里有点高兴,徐裳倾压住上翘的嘴角,说出的话里还是不饶人。

“我是说真的啦。”徐铭连忙辩解。

老板适时的端上杨梅酒,紫红的酒液在玻璃壶里晃荡。

徐裳倾将两人的酒杯斟满,轻轻一碰杯,喝了一口说道:“这次喝醉了,你可别再把我的嘴亲肿了。”

她眨眨眼,看着徐铭被酒呛到的模样,笑得像只偷到鱼的小猫。窗外不知谁家提前放了烟花,照亮了徐铭慌乱摆手的剪影。

“哎,下个月就是你的生日了。十八岁成年了呢。你想我送你什么礼物?”徐裳倾歪着脑袋看着手里紫红色的杨梅酒说道。

“十八岁啊……都可以吧,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

“特别想要的?我知道了。”徐裳倾点点头。

“你又知道了什么?”

“知道我该送你什么了。”

“哈?”

“得了,来喝酒!别就我一个人喝啊。来,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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