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宝玉刚梳洗完毕,就听见院外一阵喧哗。她推开窗子,只见几个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过,嘴里喊着:“薛小姐又发脾气了!快去找凤二爷!”

宝玉心中一动,随手抓了件杏色褙子披上,循声往花园走去。转过一道回廊,远远就看见薛盼叉腰站在荷花池边,一张俏脸气得通红。她穿着大红织金马面裙,腰间缠着一条软鞭,正对着几个跪在地上的小厮发火。

“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连只鹦哥都看不住!”薛盼一甩鞭子,在空中“啪”地抽出一声脆响,“那可是我花五十两银子买的!”

宝玉走近了才看清,地上跪着的正是昨日给薛家抬轿的几个小厮,其中一个额头上还有道红痕,像是被鞭梢扫到了。

哎,看来这一世变成女子,但薛蟠那股子“呆霸王”的气性还是带着,昨日只是在长辈面前做做样子罢了。

“薛表妹,这是怎么了?”宝玉上前问道。

薛盼转头,杏眼里还带着怒气:“宝姐姐来得正好!你家的下人太不像话,我养的绿鹦哥今早飞走了,定是他们没关好笼子!”

跪着的小厮闻言,连连磕头解释道:“小姐明鉴,奴才们真的没碰过鸟笼子啊……”

“还敢狡辩!”薛盼听他这么说,心中更是一怒,扬鞭就要抽下。

宝玉连忙将其拦住:“表妹息怒。这鹦哥是什么时候飞走的?可有什么特征?”

薛盼这才收了鞭子,撅着嘴道:“是只红嘴绿毛的,会说‘姑娘万福'。今早我一起身就发现笼门大开,鹦鹉已……”说着眼圈竟有些发红,“那是我从金陵一路带来的……”

宝玉见她这副模样,倒确有几分前世薛蟠为失去心爱之物而撒泼的影子,只是这一世成了女儿身,倒显得娇蛮可爱起来。

不过无论如何,这样苛责下人到底还是过了。

“表妹别急,我让下人们帮着找找。”宝玉转身吩咐那几个跪着的小厮,“去告诉周瑞家的,让园子里的人都留意着。”

小厮们如蒙大赦,连忙退下。薛盼这才收了怒容,凑过来挽住宝玉的手臂:“还是宝姐姐疼我。那个林表哥就知道读书,今早我去找他帮忙,他竟说‘不过一只鸟儿,何必大动干戈',气死我了!”

宝玉心里好笑,昨日这呆丫头还觉着待玉哥哥风流倜傥,今天为一只鹦鹉倒怪起他来了。再加上此刻被薛盼挽着,闻到一股甜甜的脂粉香,与前世薛蟠身上熏人的酒气截然不同,她不禁莞尔:“待玉哥哥性子淡,表妹别往心里去。”

“哼,我看他就是瞧不起我,觉着我不读诗书,只知道玩儿。”薛盼撅着嘴,“等我找到我的鹦哥,非放到他书房里吵得他不得安宁!”

正说着,忽听假山后传来一阵轻笑:“盼儿,怎的又在背后说人坏话?”

薛宝琮从假山后转出,一身靛青长衫衬得身姿挺拔。他手里竟捧着一只绿毛红嘴的鹦哥,那鸟儿一见薛盼就扑棱翅膀叫道:“姑娘万福!姑娘万福!”

“我的鹦哥!”薛盼惊喜地冲过去,差点撞到兄长身上,“哥哥在哪里找到的?”

薛宝琮侧身避开,将鸟儿递给她:“在后厨偷吃小米呢。你可别再为难贾府的下人了,我看明明是你自己昨晚喂食后忘了关笼门。”

薛盼接过鹦哥,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我……我哪有忘……”声音却越来越小。

宝玉在一旁看得有趣。这一世的薛宝琮是长兄,比前世宝钗更多了几分兄长的威严,而薛盼虽然骄横惯了,在兄长面前却也不敢太过放肆。

“哦,宝妹妹也在。”薛宝琮这才向宝玉行礼,“舍妹无状,让你见笑了。”

宝玉福身还礼:“薛表哥言重了。表妹天真烂漫,很是可爱。”

薛盼听了,得意地冲兄长吐了吐舌头,意思是宝玉可不像他,觉得自己烦人。而那鹦哥似也与主人心意相通,学着她的样子“啵”了一声,逗得宝玉忍俊不禁。

“对了,”薛宝琮忽然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这是家母让带给府上的金陵特产,本想等正式拜见时送上,既然遇上了,就请宝妹妹先过目。”

宝玉接过锦盒,掀开一看,里面是十二枚精致的绒花,做工精巧,栩栩如生。

“哇,好漂亮呀!”薛盼凑过来,“母亲偏心,给我的都没这么好看!”

薛宝琮扶额,无奈道:“这些样式,你不是都戴过了吗?”

宝玉正欣赏着绒花,忽然注意到薛宝琮腰间那块碎玉在阳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她想起昨日触碰时的异象,心中一动:“薛表哥这玉佩好生特别,可否借我细看?”

薛宝琮神色微变,下意识按住玉佩:“这……”

“哥哥果然小气!”薛盼插嘴道,“上次我想摸摸都不让!”

薛宝琮瞪了妹妹一眼,犹豫片刻,终于解下玉佩:“宝妹妹既然感兴趣……”

宝玉刚要接过,忽听远处传来王熙凤的声音:“哟,你们兄妹三个倒亲近!”

抬头一看,王熙凤摇着折扇大步走来,身后跟着林待玉。待玉一袭月白长衫,手里捧着本书,见他们三人站在一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薛宝琮见状,迅速将玉佩收回袖中。宝玉心中暗叹,看来时机并不在此时,只得转身迎向凤哥儿和待玉。

“凤二哥,待玉哥哥。”她行礼道。

王熙凤笑眯眯地打量着薛盼怀里的鹦哥:“这小东西倒有趣。薛表妹,听说你宝贝得很啊。还为它闹了好大一场?”

薛盼脸一红:“谁……谁说的!不过是教训几个不中用的下人罢了。”

“盼儿,莫要再耍性子。”薛宝琮低声警告。

王熙凤何等精明,瞧出兄妹间的气氛,立刻转了话题:“薛表弟来得正好。老爷听说你学问好,想请你明日去书房一叙呢。”

薛宝琮谦虚道:“不敢当。晚辈才疏学浅,只怕要贻笑大方。”

林待玉这时走上前:“薛表弟过谦了。昨日拜读你的《海棠赋》,用典精当,令人佩服。”

薛宝琮眼前一亮:“我也早听闻林表兄诗词,昨日一阅,顿觉不同凡俗。”

两人很快聊了起来,倒把其他人晾在一边。薛盼撇撇嘴,小声对宝玉道:“看吧,又开始了。这些书呆子们凑在一起,三句话不离诗词歌赋。”

宝玉抿嘴一笑,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薛宝琮袖口——那里隐约露出玉佩的一角。她必须想办法再次接触那块碎玉,但又不能显得太过刻意。

正思索间,忽听薛盼“哎呀”一声。那鹦哥不知何时挣脱了她的怀抱,直往林待玉肩上飞去,嘴里还叫着:“书呆子!书呆子!”

众人都愣住了。待玉猝不及防,书本“啪”地掉在地上。薛盼慌忙去抓鸟儿,却被它灵巧躲开。

“盼儿!”薛宝琮脸色一沉,“你教它说什么胡话!”

薛盼急得跺脚:“我没有!它……它自己学的!”

鹦哥在待玉头顶盘旋,继续叫道:“书呆子!不理人!”

宝玉看着待玉尴尬的表情,又看看薛盼涨红的脸,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王熙凤见了,也跟着大笑,连薛宝琮都绷不住严肃的面容。

只有待玉无奈地站在原地,任由鸟儿在他肩上跳来跳去。他弯腰拾起书本,轻叹道:“薛表妹的鹦哥……倒是性情中人。”

薛盼又羞又恼,一把抓过鸟儿塞进笼子:“畜生,回去就拔了你的舌头!”

鹦哥在笼中扑腾:“姑娘万福!姑娘饶命!”

这下连待玉都笑了。薛宝琮摇头叹息,却掩不住眼中的宠溺。宝玉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这一世的薛盼虽然骄纵,却比前世那个惹是生非的薛蟠可爱多了。

只是,她何时才能再次接触到薛宝琮的那块碎玉呢?宝玉望着薛宝琮的袖口,暗暗发愁。警幻仙子说过,最大的碎片在她最意想不到的人手中。薛宝琮这块已经如此难取,那最大的碎片又会在谁那里?

正出神间,忽觉有人轻扯她衣袖。转头一看,竟是薛盼。

“宝姐姐,”薛盼凑到她耳边,神秘兮兮地说,“我告诉你个秘密——我哥哥那块玉佩,他宝贝得很,连洗澡都不离身呢!”

宝玉心头一跳,这丫头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薛盼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过嘛……要是你帮我个忙,我或许能帮你弄到手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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