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你的小病人?"清洁工在门口笑着说,"她在天台,说什么想一个人待着,拦都拦不住。"
医院天台的铁门虚掩着。里斯推开门,晨风迎面吹来。桃薰穿着过大的病号服站在栏杆边,绿色的长发在风中飞舞。
听到脚步声后她没有回头,依然看着破碎的天空,就好像很久没见过一样。
"我说了想一个人待着。"
"早上风大,对你伤口不好。"里斯走到她身边,保持一定距离。
桃薰沉默了片刻。
里斯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城市在晨光中苏醒,远处的地平线泛起金色,天空之窗落下闪闪发光的碎片。
“很美的日出”他说,“你对天空之窗感兴趣?”
桃薰没有直接回答。
“你怎么看我?一个物品?还是一个不存在于社会上的怪物?”
阳光照在她的半边脸上,未被绷带遮盖的绿宝石眼睛清澈见底。里斯看到的不是一个怪物,而只是一个伤痕累累的少女。
“我只看到了一个女孩在该被考试折磨的年纪没有去上学。”里斯不擅长开玩笑,这是他仅有的幽默感了。
桃薰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真是个怪医生。"
"常有人这么说。"里斯微笑着递给她一个纸袋,"趁热吃,医院食堂的肉饼很好吃的。"
桃薰接过纸袋,香气让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她小心地咬了一口,眼睛微微睁大。"……好吃。"
两人并肩站在天台边,安静地分享着这简单的早餐。风吹散了桃薰的一些绷带边缘,她有意的倚在里斯的肩上。
"里斯医生……"桃薰突然开口,"如果……我没有地方去……出院后……"
里斯看向她,等待下文。
桃薰摇摇头,像是后悔自己要说的话。"算了,没什么。"
里斯望向远方,开口。
"我有个闲置的客房。如果你需要暂时落脚,可以给你住。"
桃薰震惊地看着他,肉饼停在嘴边。"你……为什么?"
里斯耸耸肩,故意用轻松的语气说:"闲着也是闲着,你还可以帮我的花浇浇水,我老忘记。"
桃薰盯着他看了很久,似乎在判断这个提议的真实性。
最终,她微微点头,声音小的几乎可以被风吹散。
"……谢谢。"
就在这一刻,第一缕完整的阳光越过城市高楼,洒在两人身上。
里斯不知道这个决定会带来什么,护士长的忠告他也不是没考虑过,但当他看到桃薰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希望之光时,他知道自己无法转身离开。
-
桃薰出院的那天,阳光出奇地好。
里斯帮她提着少得可怜的行李,那里面装着几件医院慈善捐赠的衣服和基本洗漱用品。
桃薰脸上的绷带本来应该可以拆掉了,但她有点介意脸上的伤口就没拆,里斯也选择尊重她这个像是真正的小女孩一样的想法。
桃薰站在医院门口,眯着眼适应阳光,像一只刚出笼的鸟。
"我的公寓在城北,二十分钟车程。"里斯掏出车钥匙,"如果你需要,我们可以先……"
"里斯医生。"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里斯转身,看到一个穿着考究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站在三步之外。
男子约莫五十岁,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右手拄着一根乌木手杖,戴着一副皮手套。
桃薰的反应比里斯快得多。她瞬间退到里斯身后,手指死死攥住他的白大褂后摆,呼吸变得急促而紊乱。
"桃薰,好久不见。"男子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个不怀好意的微笑,"你看起来已经好多了。"
里斯立刻明白了来者身份。他侧身挡住桃薰,声音沉了下来:"你是谁?"
"无名之辈。"男子说,他的手杖点了点地,"感谢您这段时间对我女儿的照顾。"
里斯冷眼看他。“如果真是她的父亲,你为什么不在医院陪她?”
男人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恢复。"误会,都是误会。"
他的目光越过里斯,落在瑟瑟发抖的桃薰身上。"桃薰,你知道离开家会有什么后果。"
桃薰的指甲几乎要穿透里斯的白大褂,里斯能感觉到她全身都在颤抖。
“你当着我的面威胁她?”里斯愤怒的看着男人。
男人叹了口气,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医生,您不了解情况。桃薰有严重的……精神问题。"他指了指自己的脸,"那些伤疤都是她自己造成的。"
"骗子!"桃薰突然激动起来,呼吸变得急促,"是你!每一次都是你!"
医院门口的人群开始侧目。
里斯用衣服捂住桃薰的口鼻,摸了摸她的后背,防止她因为过度呼吸昏迷。
"如果您有任何法律诉求,请联系我的律师。现在请让开,我们要走了。"
男人的眼神瞬间变得锋利如刀,他向前一步,压低声音:"里斯医生,您是个聪明人。这女孩不属于您,过度的善良只会害了你,把她交出来,我不想把事情闹的太难看。"
里斯瞳孔微缩,看来护士长猜的没错。
"威胁对我没用。"里斯拉开后车门,示意桃薰上车,"我们走。"
男人没有阻拦,只是在他们驶离时站在原地,手杖轻轻敲打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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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内,桃薰蜷缩在后座角落,双臂环抱膝盖,眼神空洞。
"他说谎……"她喃喃自语,"每一道疤,我都记得在哪里、什么时候、用的什么刀。"
里斯从后视镜看她:"我会报警的。"
桃薰突然笑了,那笑声让里斯脊背发凉。"报警?十六岁那年我试过,警察把我送回去,说这是'家事'。"
她抬起头,镜中与里斯四目相对。
里斯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为什么现在放你出来?"
桃薰沉默了很久,久到里斯以为她不会再回答。
"我满十六岁后,他改变了方式。"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不再用刀,改用……其他方法。他说要让我成为他的'杰作',卖给某个亚特里斯的收藏家。"
里斯胃部一阵翻腾,他突然明白了那些伤疤为何分布得如此精心,那不是虐待,而是某种扭曲的"创作"。
他妈的,畜生,还是一群。
“我一直都被他囚禁在地下室里。”桃薰继续道,“直到两周前,他发现我在发烧。”
"他怕我死了影响商品价值,才把我扔到医院。"她苦笑一声,"他一直都这样,医院出于人道主义会替我进行基础的治疗然后把我扔出来,然后他再把我带回家,他只是希望我不死就行,现在看我好得差不多了,就来回收他的财产。"
里斯把车停在公寓楼下,转身正视桃薰。"听着,只要我在,没人能强迫你做任何事。现在我们先上楼,然后想办法。"
桃薰望着他,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明明知道会有麻烦。"
里斯顿了顿,随即笑着说。
“为什么,为什么,你的为什么问的太多了,有时候,人们也可以没有目的的去做很多事,只是我想去做。”
里斯看着在楼梯顶上的桃薰,平静的说。
“我想救你,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