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见吗？让你换别的菜！”

这小祖宗，刚坐下就开始挑三拣四，谱儿比谁都大。

要不是死死攥着椅子扶手，他真想一巴掌拍那小脑袋上。

江晨宇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个笑脸。

“那……公主殿下想吃点什么？”

那口气，憋屈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原地爆炸。

对方听了，却只是重重叹了口气，没好气地说：“啧，这种小事还要本公主教你？你自己看着办！”声音又尖又细，刻薄得像把小刀子。

‘操……’

江晨宇心里骂了句娘。

火气噌噌往上冒，但跟个小屁孩儿较真，也太掉价了。

他拿出十二万分的耐心，脸上重新堆起笑：“那，泡面行吗？”

“行啊，做吧。”

她下巴一扬，那叫一个得意，看来是满意了。

这位公主殿下的口味，还真够亲民的。

江晨宇点了点头，认命地走向厨房储物架。

打开柜门，目光扫过一排包装袋，心里忽然冒出个念头。

他探头看了眼正偷偷瞟他的小姑娘，又问：“泡面要哪种？清淡点的？还是辣的？”

话音刚落，她眉头就皱成一团，语气里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尖声道：“当然是炸酱面啦！”

“啊哈……？”

江晨宇手背上青筋又跳了跳。

他不知道这“当然”是从何而来，但他确定，这丫头的口味跟个小学生似的。

江晨宇认命地叹了口气，从架子最里层扒拉出一包炸酱面，转身走向灶台。

接着，他拿出锅碗瓢盆，接水，点火，脑子里却在飞快地复盘她刚才的一举一动。

他得出了一个结论：看来，不同的人格，口味还真不一样。

这信息可太有用了。

他本以为，既然是同一个身体，味觉偏好应该大差不差，没想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目前出现的几个人格，在吃的方面，喜好差异明显。

‘不只是口味……那感官和痛觉呢？’

他努力回想三天前，柳如烟划破自己手腕时的情景，虽然记忆有些模糊了。

当时她面不改色，好像一点都不疼。

他原以为是这身体痛觉迟钝，可今天这位“公主”撞到后脑勺时的反应，又不像是不怕疼的样子。

‘难道不同人格，连身体的感觉都不一样？’

他越想越糊涂，这事儿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啧，早知道在咖啡馆那会儿就该上网查查的。’

他有点后悔，之前一个人待着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查点资料呢，现在晚了。

江晨宇正站在那儿走神，她看不下去了，用手背贴着额头，有气无力地催促。

“喂！别愣着呀，快做！本公主饿得快晕倒了！”

语气还是那副尖酸刻薄的调调。

江晨宇猛地回神，尴尬地冲她笑了笑：“哎呀，抱歉抱歉。”敷衍地道了个歉。

也许是他的态度惹恼了她，她不满地瞥了他一眼，低下头，小声嘀咕起来：“哼……姐姐……”

听到这声嘀咕，江晨宇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她又要哭，赶紧看过去。

果然，她一边肩膀微微抽动，一边拿眼睛偷偷瞄他。

他瞬间明白了。

唉……真是让人没脾气。

这是拿捏住他的软肋，故意试探他呢。

江晨宇内心悲愤交加。

‘这、这小丫头片子，真够贼的！’

果然，人性本恶啊。

这小不点儿的人格，刚发现他的弱点，就立刻开始戳他的肺管子。

他简直想跟着一起哭了。

怎么回事，这些人格一个比一个精，简直要把他的五脏六腑都搅合乱了。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

万一她把今天这事儿告诉柳嫣然，他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江晨宇强忍着一肚子苦水，低头闷声继续做饭，顺便好声好气地哄了她两句。

过了一会儿，江晨宇端着一碗黑乎乎但闻着还挺香的炸酱面放到餐桌上。

直到这时，那小祖宗还用挑剔的眼神斜睨着他。

看到面，她表情才稍微缓和了点，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拿起筷子。

“哼，看着还行吧。”

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江晨宇听得火气又有点上头。

这时，她已经开始有些笨拙地用筷子挑起面条，往嘴里塞。

她晃着小腿，腮帮子一鼓一鼓地嚼着，看起来吃得还挺香。

完完全全就是个小孩子的样子。

看着她这模样，江晨宇突然觉得一阵疲惫袭来，忍不住苦笑一声。

‘算了，跟个小屁孩儿置什么气。’

也不知道她这个人格存在了多久，但这言行举止，活脱脱一个没长大的熊孩子。

江晨宇觉得自己跟这种人生气实在有点可笑，正暗自摇头，她已经把碗里的面吃了个底朝天，抬起头来。

“哼，还算能吃。”她微微歪着头，评价道。

总之，就是不肯说句好听的。

江晨宇看着她，又一次无奈苦笑，抽了张纸巾，帮她擦掉嘴角的酱汁，顺口问道：“那，公主殿下叫什么名字啊？”

说起来，他到现在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以后估计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还是了解一下比较好。

他一边问，一边看向她。

她盯着他擦自己嘴角的手，愣了片刻，突然眼睛一瞪，没好气地说：“公主就是公主！这都不知道吗？”

一股邪火“噌”地就上来了。

刚才那点疲惫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熊熊怒火。

脏话差点就脱口而出，但他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不行，忍住，江晨宇，你得忍住。’

她就是个孩子。

跟自己家那个六岁的小表弟一个德行。

这么想着，江晨宇强压下火气，脸上挤出个自以为和善的笑。

“那，既然姓柳，就叫柳公主？哈哈！”

“……”

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江晨宇被这尴尬的气氛弄得有点手足无措，偷偷瞟了她一眼，正对上她那充满鄙夷的小眼神。

“……一股老土的气息。”

江晨宇一僵。

这话像把刀子，噗嗤一下扎进他心口。

是自己年纪大了吗？

他觉得这笑话还挺冷的，结果人家根本不买账。

‘不是吧。’

至于说得这么狠吗？

江晨宇突然觉得有点委屈，愤愤地瞪了她一眼。

她好像没看见，自顾自拿起杯子嘬着里面的橙汁，完全把他当空气。

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一小会儿，她喝完橙汁，从椅子上站起来，发号施令：“本公主吃饱了，把这些收拾了。”

咔嚓！

江晨宇的拳头又握紧了。

‘就不能揍她一顿吗？’

老话不是说“小孩不打不成器”吗？

为了这个人格的健康成长，自己是不是该亲自下场，替天行道一番？

江晨宇这么想着，狠狠地瞪着她走向客厅的背影，但最终还是怂了。

跟她较真，自己也跟着变幼稚，实在太累了。

‘算了，小屁孩儿一个，犯不着。’

再怎么说也就是个小学生水平，自己大人有大量，忍！

这么想着，江晨宇开始收拾桌子，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忍！反正也蹦跶不了多久。’

其他人格总会出来的。

柳嫣然说过手腕恢复期是一周。

既然还有其他人格，这位公主最多也就待到明天或者后天。

‘我忍得住……！’

我一定能忍住！

江晨宇这样安慰着自己，开始洗碗。

可惜的是，江晨宇的决心，连半天都没坚持住。

洗澡的时候。

“本公主要洗发水。”

洗完澡出来。

“帮本公主吹头发。”

来到客厅。

“本公主有点饿了，拿点零食来。”

之后更是变本加厉。

“帮本公主按按肩膀。”

她使唤起人来那叫一个理直气壮，颐指气使。

只要江晨宇脸上稍微露出点不耐烦。

“哼……姐姐……”

她立刻就开始瘪嘴，眼泪汪汪地偷瞄他。

太贼了，实在是太贼了！

这小东西简直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还懂得怎么利用自己的“武器”。

客厅沙发上。

江晨宇遵照指示，正在给她捏肩膀，强忍着那股子直冲天灵盖的邪火，肩膀都在微微发抖。

“舒、舒服吗？”

他想问舒不舒服，但因为咬着牙，声音都走了调。

她似乎没察觉，或者察觉了但乐在其中，压根不在乎他的状态，懒洋洋地说：“再用点力，本公主都没感觉。”

咔嚓。

江晨宇感觉自己的后槽牙快要被咬碎了。

看来那五百万定金，得分一部分出来给自己种牙了。

江晨宇正处在这种水深火热之中，好不容易按完了，手刚松开，她就叹了口气，又来了句。

“唉……按摩都不会，你这个侍从当得真不合格。”

使唤了半天，还得挨顿数落。

啪。

江晨宇感觉脑子里好像有根弦，断了。

他觉得自己理智正在蒸发，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喂。”

他声音低沉得吓人。

她似乎察觉到不对劲，身体瑟缩了一下，慢慢转过头看他。

江晨宇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但看她那有点发白的小脸，估计是相当狰狞。

毕竟他这张脸，平时看着就挺凶，这会儿估计更吓人。

他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她身体缩得更厉害了，却还梗着脖子小声反驳：“干、干什么！你现在是要欺负本公主吗？！”

她不想露怯，努力挺起小胸脯反击，但在江晨宇看来，只有可笑。

江晨宇看着她，脸上露出一种“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状况”的表情，开口道：“陪你玩玩就算了，差不多得了，行吗？”

她身体明显抖了一下。

紧接着，她眼圈一红，泪珠子开始在里面打转。

江晨宇盯着她，即使理智正在离家出走，眼神依旧凶狠。

‘门儿都没有！’

这次他绝不会再吃她这套！

就在她张嘴要嚎啕大哭的瞬间，江晨宇“噗通”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地上一躺。

他开始放空大脑，不，是开始调动情绪。

从过往的记忆长河里，拼命挖掘所有悲伤的、委屈的、愤怒的事情，在脑海里循环播放。

他想起了小学时被街头小混混抢走的绝版SSR蓝眼黑龙卡！

想起了说好放假，结果却变成了补习班的那一天！

想起了高中时鼓起勇气向初恋告白，结果被无情拒绝的那个黄昏！

悲伤、怨念、遗憾……各种负面情绪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眼角开始湿润。

啊，就是现在！

‘哭！谁先哭谁有理！’

江晨宇仿佛用尽了毕生的力气，将内心深处积攒的所有悲愤倾泻而出。

“呜哇啊啊啊啊啊！！！！”

“什、什么啊！”

“呜哇啊啊啊啊啊！！！！”

“问你干什么呢！”

江晨宇满地打滚，嚎啕大哭。

刚才还在酝酿情绪的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手足无措地冲他喊。

他微微眯眼偷看，只见她瞪圆了眼睛，小脸上写满了慌乱。

“别、别哭了！本公主嫌吵啦！”

她似乎有点语无伦次，只是胡乱地反击。

啊，真是痛快！江晨宇心想。

果然，先哭为敬，谁哭得响谁是老大！

江晨宇沉浸在一种诡异的胜利快感中，哭声更大了。

“呜哇啊啊啊啊啊！！！”

“喂！！！”她尖叫起来。

江晨宇充耳不闻，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哭喊的间隙，他听到她慌乱的脚步声和不成调的安慰（或者是指责？）。

她似乎觉得光说没用，抬起小拳头轻轻锤了他几下，好像还不解气，干脆一屁股坐在他旁边，也跟着呜呜地哭了起来，只是气势上明显弱了一截。

就在这时，她的哭声突然停了。

江晨宇感觉自己好像赢了，但为了保险起见，打算再接再厉，哭得更惨烈一点。

然而，耳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让他浑身一僵。

“……你在干什么。”

嗯？

江晨宇心里咯噔一下。

这声音不对劲。

低沉，冰冷，还带着一种熟悉的疲惫感。

他太清楚这语气意味着什么了。

危机感、羞耻感、屈辱感……瞬间如同三座大山压了下来。

他艰难地、带着最后一丝侥幸，微微睁开一只眼。

“……嫣然小姐？”

柳嫣然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鄙夷和深深的疲惫。

“……”

然后，她吐出两个字。

“蠢货。”

听到这句评价，江晨宇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脸。

真想当场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