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的夜晚,镇上的灯火早已尽熄。阴暗而空旷的广场上,安静得连呼吸都清晰可见。

嘎吱……嘎吱……

脚步踩在雪上的声音。

“啊——,好烦,回去要被母亲说了。”

少女抱怨道。

母亲也好,老师也好,大家总是这样不明事理就指着自己的鼻子骂一顿。

今天是喜欢的歌手发新专辑的日子。商业街上的存货早就被抢购一空,连展示用的封面都被人顺走了。只能抱着一丝希望,去邻镇碰碰运气,看着包里的精心包好的专辑,这是唯一的慰藉。

在这黑灯瞎火的地方,四周被灌木丛围起来,据说之前在那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嘎吱……嘎吱……

——传来奇怪的声音,像是金属摩擦水泥地面的声音。

身体一颤,猛地回头查看,视觉逐渐适应黑暗,自己正处于无人之境,眼前的灌木丛,绑着铁制的标牌,薄薄的铁片被风吹动着左右摇晃。

“原来是标牌啊,我还真是喜欢自己吓自己……”

松了口气,捡起掉在地上的书包,向着住宅区的方向,又走了两百米。

嘎吱…嘎吱……

——还在响,这次听起来离得更近了,隐约听到脚步声藏在风中。

仓促的逃离广场,钻进四通八达的商业街。躲在两栋住宅楼中间的小巷,终于停下脚步,屏住呼吸,探出头查看外边的情况。

空荡荡的大街,晚会的地摊车胡乱的停在行车道上,家家户户的门窗紧闭,窗帘拉得死死的,屋内和屋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咽了口唾沫,不确定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恐惧。

那个声音已经不见了,走到街上,继续朝着家的方向。

嘎吱…嘎吱…嘎吱…

——又开始响起来,紧跟在身后。

再次回过头。

“……有人吗?”

漆黑一片的街道,一辆货车上的海报被大风撕成两片,在空中不停抖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真是的,我在疑神疑鬼什么呢,又不是没走过夜路……。”

喋喋不休的说话为自己壮胆儿。

嘎吱…嘎吱…

月光照在地面映出拉长的影子,一阵风呼啸而过,女孩抓紧手中的书包,货车上的海报连着胶带卷向空中。车棚下的铁柱开始弯曲、发出不祥的咯吱声。

货车仿佛被一股无形的重力驱使,缓缓向后滑动,最终一头撞进了停在后方的餐车。

咣——!

金属撞击声撕破了街道的寂静,少女再次猛地一颤,迅速回头查看,只见货车的尾架深深嵌进了餐车的炉体,车棚顶斜着压在餐车后方的两根柱子之间。

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然后开始担忧起来。

“这下遭了,如果第二天一早,两位车主发现与对方的车撞到一起,会引发争端的。”

侧着身子,穿着毛衣的腹部顶着餐车的台面,伸出手——,抓住生锈的铁柱,粗糙的表面磨砂着手心光滑的皮肤。

只差一点点就能把陷入的柱子拔出来了,虽然这样做很对不起餐车的主人,但至少可以避免不必要的矛盾。

从书包里掏出两张今早买的报纸——上面还刊着学姐的讣告。已经看过了,现在掂在手里也无妨。

攥紧弯曲断裂的金属柱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上抬。车棚很快就撞到了餐车的车棚,双手被震得五指发麻,不得已放下手中的柱子,另一端也发生断裂,倒下的车棚又撞进餐车内部一截,砸到女孩的头部。

“讨厌——!”

这种情况,徒手根本解决不了。想取出卡住的车棚,恐怕得借工具拆卸,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带着做了坏事般的愧疚,少女拎起袋子就想逃离现场,不曾注意校服刮到了餐车的其中一角,等察觉时,衣服上的线已经被扯出一道。

“啊——!怎么这么倒霉啊!”

她从包里拿出剪子,忍痛剪掉了被刮下来的的线头。冷风灌进身体里,冷得瑟瑟发抖,此刻她只想赶紧回到家里。

被拉长的影子迈着矫捷的步伐,朝着住宅区的方向前进。

啪——!

书包的带子在手中断裂,断开的地方有一处很明显的划痕。

已经习惯了,没有什么比今晚遇到这一连串事更糟糕了。

叹了口气,摇摇头弯下腰,一只手扶着膝盖,一只手捡起断开的布兜,被拉长的影子静静的站在原地。

一股刺骨的寒冷从脚底爬到脊背,头皮紧绷,四肢发麻,感觉氧气被抽走了,颈部仿佛被冻僵。

目光斜过去。

一双从未见过的靴子——

影子的主人举起双手,手中的柱体被拉长到病态。

瞪大了眼,看着影子逐渐扭曲变形,发不出声音,动不了,被这个世界隔离了。

眼前遁入一片黑暗……

1月30日,夜,月宫家——

我摸着红肿的侧脸,坐在角落里靠着墙,月宫正坐在座位上,翘着二郎腿,一脸憎恶的看着我。

那只猫想过来和我亲近,被她喊住。

“夏树,别过去,那边的人是坏蛋。”

这只猫竟然和我同名,还有些不适应,让我以为她在叫我。

“这也怪不了我吧……你自己没锁门。”

“私闯民宅哦。”

“你也知道,侦探有的时候就是走在边缘地带的。”

她咬着牙,握紧杯子砸在桌子上,吓得我和猫都炸毛了。

“你是侦探吗!不就是找个破仓库摸鱼吗?”

她说的我一时反驳不上来,尽管声音不大,却很有气势。

“所以门口那是什么情况啊……”

她说过她有洁癖吧……

她一听到我的话,立刻喝掉杯子里的水,掩饰尴尬。

“有同学失踪了,我就想着是不是被藏在栋房子里,毕竟这里这么封闭一看就不正常,像是作案的地方。”

“哼,那是因为老有人在我家周围偷拍。”

“痴汉?变态?偷窥狂?”

“这种事谁知道啊!拍完就走了,拍的时候还不知道关闪光灯,真是蠢货。”

她的语气里满是烦躁,看得出来还没有原谅我。

“你看上去也不像是会被痴汉盯上的类型啊……”

我小声说道。

不是说美咲不好看。相反,她长得很精致,轮廓分明,五官几乎挑不出毛病,尤其是那双紫水晶一般的眼睛。但她那种仿佛永远在看垃圾的眼神,总让人下意识想绕着走。在她面前,哪怕只是多看一眼,也会生出一种“我是不是哪里太脏了”的错觉。

她听到我的话,脸颊微微泛红。

“还有,你别误会,我那是本来打算今天收拾的……”

她指的应该是门口的垃圾。

好熟悉的借口。

“我帮你收拾吧。”

“你知道修道者吗?”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语气平静了,我就知道她又要开始说我听不懂的话了。

“修道者追求内心圣洁,外部却是肮脏腐烂的,外界的混乱是他们要屏蔽的魔,为此不惜对苦难冷眼旁观,甚至偶尔是制造苦难的一环。”

“……你是说你想让我帮你收拾房间?”

“不,我是说至少我的房子内部很干净。”

她红着脸抿了一口水,像是刚才那番话根本不是在狡辩,而是在阐述一种哲理。

我扶着墙站起来,口袋里掉出抹茶饼干。

“饼干?”

“嗯,理发店的老板送我的,是他妹妹买的。”

那只猫耳朵一竖,从椅子上跳下来把饼干盒叼走了。

“喂……这也太不客气了吧。”

“笨蛋,里边有茶碱,你不能吃。”

她这么说着抢走猫嘴里的饼干,撕开包装,尝了一块。

“那可是我的晚饭……”

“你还没吃饭吗?不对,怎么就吃这么点,再怎么你也是个男人吧。”

“说来话长……你那边工作还缺人不,手里实在是没钱了。”

她看着手中的饼干犹豫了一下。

“吃吧。”

我叹了口气,转身去把门口的垃圾带走。

黑色的垃圾袋布满整个玄关,有的留着腐败的液体散发着恶臭,有些新鲜的还在茶几上,更别提还有用过的美术废料,从这里到放垃圾的地方,要走一条街,更别提还要垃圾分类,简直是个大工程。

看着越堆越多的垃圾,过了两天都忘记该扔掉哪一栏了,直接放弃也是正常的吧。

走在寒冷的大街上,空无一人,如果能让我碰到凶手就好了,不过碰到的话我可能也打不过对方,过两天的报纸就要多发现一具男尸了。

我在运垃圾的过程中,思考着解放会与案件的关系,甚至怀疑过北原先生的妹妹和这起案子的联系。

目前出现两具尸体都有明确的指向性,破坏面部,切断四肢包在茧里,凶手带走了其中一条腿和手臂。包在茧里的事我已经见怪不怪了,是玄茧教对死人的仪式。将北原先生的妹妹和这两起案子联系在一起,再怎么说时间跨度也太大了。

明天去找泷泽老师问一下尸体的状况。

忙了整整一个钟头,我总算收拾完,蹲在原地直擤鼻涕,手指都僵硬得连门把手都握不住。

想着干脆回家算了,但书包还在月宫家,一推开门,一股温热的蛋香味扑面而来。。

“真是辛苦你了”,月宫正坐在客厅沙发上,头歪向一边,说道,“我家也没什么好吃的,你就将就一下吃泡面吧。”

她没看我,但手边那碗杯面还冒着热气,还盖着一颗刚出锅的煎蛋,虽然边缘有些焦糊,但看得出来是她用心准备的。

我的肚子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抗议,没什么拒绝的余地。

“想不到你还挺会照顾人的啊,那我就不客气咯。”

她似乎想回嘴,眉头动了动,却只是红着脸闷闷地喝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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