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脸惊诧之中，杰顿向后倒了下去。

“呀！”

一些女性精灵忍不住发出尖叫。

相对比较冷静的简妮，迅速走到杰顿身旁，确定这次不是什么幻觉幻象，且杰顿真的死亡之后，脸色也顿时变得一片煞白，回过头看向格拉蒂丝。

“格拉蒂丝大人，就不能留他一条命吗？”

“他对我们始终心怀怨恨，之后会想尽一切办法逃脱，即便回到国内，他的复仇之意也不会消亡。”

格拉蒂丝平静地举起闪耀着绿光的左手，“他的风中，充满了怨恨之色。”

聆听风语，是大多精灵都擅长的魔法，也是格拉蒂丝的成名技能。

简妮不再有疑问，一些女精灵则是开始悲伤痛哭。

格拉蒂丝默默将杰顿的尸体收敛进棺材，并拿出一个新的空间戒指将之收纳，然后交给简妮。

“带他回去吧。”

简妮微微一愣，随之深深一躬。

之后，众精灵还是按照原定计划跟着格拉蒂丝一起行动。

但除了简妮，其他精灵都有意无意地与格拉蒂丝保持距离，宁愿靠近伊芙妮也不愿意靠近她。

格拉蒂丝什么都不说，始终走在队伍最前方，兢兢业业地完成着侦察和带路的工作。

晚上，其他精灵坐得远远的，围在一块啃着格拉蒂丝提供的干粮。

到了睡眠时间，他们依旧不敢靠近，宁愿放弃一定程度的安全，也要在与格拉蒂丝相隔一个冰茧的位置扎营。

格拉蒂丝默默在精灵营地周围布置足够多的隐形猫头鹰哨兵，这才进入木屋，坐到布莱恩的床边。

良久，她自嘲一笑道：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我在他们面前把同胞给杀了。”

（你没有做错。）

布莱恩说。

对于无耻的背叛者，这是该有的下场。

换作是他，也会这么做。

只不过布莱恩一直都以为格拉蒂丝会念及对方是精灵，从而下不了手。

“嗯，我知道自己没有做错。”

格拉蒂丝也预想到了布莱恩会安慰自己，“但还是会感到难受。”

（别想太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格拉蒂丝若有所感地微微一笑。

“其实一开始，我是想要放过他的，毕竟他是我的族人，我离开精灵国的目的也是为了救他们，哪有因为被救者不感谢自己，就要杀了别人的。”

布莱恩知道这说的是他们曾经遇过的问题。

坏人把小女孩养大，准备将之当成祭品。

他们把坏人杀了，救了小女孩出来。

但在小女孩眼中，就是一直对自己很好的亲人被杀了。

当时那个小女孩对他们的憎恨，布莱恩如今仍然记得。

可布莱恩没有对小女孩做什么，艾莉娜更是拜托教会照顾小女孩。

整个队伍都没有怪责小女孩。

之后小女孩长大了会不会来布莱恩他们复仇……这就无法确定了。

至于那时候他们该怎么做，也没人讨论。

而今天格拉蒂丝的行为，就是最好的回答。

若来，便杀了。

这个做法硬要说并没有错，毕竟小女孩算是恩将仇报了。

但道理是道理，人的情感上还是很难接受的。

毕竟人做好事，比起利益，有时候更多是为了一点满足感。

“但我突然想起你曾经说过的一句话，个人行为不要上升到整个族群。”

“反过来想的话，就是不要因为对方是自己同族，就下意识包庇对方。”

格拉蒂丝此前有些黯然的碧绿眼眸，如今愈发变得清澈、明亮。

“我啊，曾经非常讨厌人类，因为他们掳走了我很多的同胞。”

“离开国家来到外面后，也证实了我的想法，人类中的确有许多让人厌恶得不行的家伙。”

“但我们精灵族内部又何尝不是？”

“腐朽，守旧，不懂变通！明明有很多办法阻止大家跑到外面，那群老顽固却只会讲些大道理，不做实事，净想着等别人倒霉了，再出来说什么我当初早就告诫过你们了什么的，好彰显自己的睿智和眼光独到。”

“还有那些鲁莽的家伙，明明都跟他们说了外面没那么美好，却始终不听人话，擅自对外界期待，回来后又擅自怨恨起外界，开始向那些老顽固靠拢……”

“我真的很厌恶这些家伙，但单纯因为他们是同胞，我就一直在容忍，甚至还把明辨是非对错的能力给丢了。”

“幸好的是，我遇到了你，遇到了大家，遇到了很多很好的人类。”

布莱恩静静地看着下意识扬起嘴角的金发精灵。

他已经明白了。

格拉蒂丝的确一路上遇到了很多加深自己恶劣印象的人与事。

但她深刻记住的是那些美好的部分。

并由此理解了，自己身处的不是非黑即白的世界。

应该就事论事去对待问题。

对于杰顿，她给过了不止一次机会。

的确，她可以心慈手软。

但杰顿招来的敌人可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她已经仁至义尽了。

唯一的问题是——

“所以，不用担心我的。”

偷偷瞥了一眼远处的精灵帐篷，格拉蒂丝迅速把那些有的没的甩在脑后，强颜欢笑道。

“放心，我不会让他们妨碍到我们的，我会努力把所有人带到精灵国度的……晚安。”

看了眼屋内的另一张床，格拉蒂丝最终还是离来到外面，轻轻靠在门前，就这么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格拉蒂丝本来是这么想的。

“真是的，为什么又来到这里了啊？”

但回过神来，她再次意识到自己身在梦中。

还是熟悉的梦。

家乡的风景，高耸入云的世界树。

树下，那个红发青年在等待着她回家，一脸温柔。

真是一个美好的梦境。

但格拉蒂丝一点都不希望这个梦出现。

因为这意味着她的软弱。

她已经下定决心坚强起来了。

没想到仅仅过去了两天，她就又不行了。

她真是太没用了。

更不争气的是，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向了红发青年。

不要说话。

不要夸赞。

不要鼓励。

她在心中不住地祈祷。

因为对方一旦如此说了，她怕自己会再次变得懦弱，变得想要依赖对方。

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到对方怀里，说些脆弱得不行的话。

然而，红发青年还是开口了。

但她的祈祷也没有完全落空——

“给那些精灵做饭吧。”

这一次的梦，布莱恩只说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