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区别大概是，高中办公室里不会出现像眼前这样年迈的老人。
老人头发花白，皮肤褶皱明显，独自坐在办公桌后的靠椅上。
雪秋一进门就看到了他脸上和蔼的笑，笑得皮肤褶皱几乎快要裂成很多块。
“陈教授好。”
雪秋谨小慎微地踱到办公桌前，旁边就是那张木椅子，但她没有坐下，只是直挺挺站在一边，像个因为犯错被叫到办公室的坏学生。
她有点紧张。
倒不如说，这种情况下不紧张才奇怪，雪秋不动声色，只是在心里默念。
夏因是她来到这所学校前就认识的人，可他现在不在这里。
换而言之，她除了夏因外几乎不认识其他人。
雪秋承认自己十分怕生。
“坐吧，坐。”陈教授摆摆手，雪秋这才注意到他手里好像正拿着什么。
那是一只未削皮的苹果。
“小夏应该和你介绍过我们这里的一些情况。”
老头像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取出一把水果刀，在苹果上起起落落，仿佛这次谈话只是个兢兢业业的老师找学生了解情况而已。
雪秋点了点头，她有成千上万个问题，可一见到眼前的老人，她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陈教授似乎对此并不意外，问完那句话后便专心于削去苹果皮，直到整只苹果赤条条地展现于雪秋面前，方才问出第一个问题。
“雪秋，你知道这世界上有多少种物种吗？”
雪秋一愣，她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这是要考她高中生物知识吗？
雪秋依稀记得生物课本必修二里确实有和这有关的记录，但那不属于重点，已经被百里之外，或是另一个维度的生物老师划去了——光合呼吸细胞分裂遗传才是她要死记硬背的东西。
“可能是两百多万，也可能有八百多万，或者超过一万亿，但人类目前已经探明的生物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
陈教授把苹果递给雪秋，没有等她摇头或者说“不知道”。
“您是想介绍影鬼吗？夏因学长和我提过它们。”雪秋接过苹果的同时问道，她忽然明白了眼前这位陈教授的用意。
“影鬼是那未知冰山之下其中几十种或上百种生物的统称，而非单指一种生物。”
陈教授从抽屉里拿出几张照片，一一列在雪秋面前。
照片一是摊铺散开来的黑泥，乍一看像是MCU中的毒液。
照片二被数以万计的黑色昆虫占据，犹如蝗虫过境，却更密集，即便雪秋不是密集恐惧症患者，还是觉得有些发毛。
然后，她看到了照片三。
那是一只说不出像什么动物或昆虫的怪物，可雪秋还是一眼认出了它，从那龟苓膏般的躯体和触手。
“它们存在的时间并不久远，最早的现实世界目击案例发生在1400年前，不过，它们通常不会出现在现实世界，他们不属于那里，而是存在于同位却独立的另一个空间。”陈教授说。
雪秋觉得这些解释有些耳熟，夏因曾经说过类似的话。
在他表示这里并非现实世界，而是名为“幽都”的独立空间时，也曾提及过。
“教授您……是指幽都？”雪秋大脑有些发懵。
已知这里是幽都，如果陈教授口中的“另一个空间”正是这里，那么……
办公楼外的阳光为什么那样明媚，校园那样整洁，而不是遍地影鬼，尸山血海呢？
荒唐，太荒唐了。
“是的，影鬼和我们都存在于‘幽都’这一空间，但不完全属于同一空间。”
教授接着说，“学校受某种特殊能力全天保护，属于独立空间中的独立空间，因此，不必担心在校园里碰上影鬼。”
老人的话让坐他对面的女孩彻底僵住了。
她觉得这些话中逻辑有些混乱。
“教授您说的‘某种特殊能力’是指什么？”雪秋忽然问。
这世上真的会有超能力吗？她七天前就想过这个问题。
当然，按夏因的话来说，这个问题要用“是”或者“当然啦”来回答。
夏因也确确实实地在雪秋面前展示过，从高速移动的车厢里飞跃而出，又完美地落回车顶，那是正常人根本做不到的。
“小夏有和你解释过『契律』吧？”陈教授语速有些快，快到不像是他这种老头会有的速度。
“他说，那是一种超能力。”雪秋喃喃。
事实上，夏因并没有说过契律是超能力，他甚至说那是一种病，所谓“超能力”，只是病人表现出来的病状。
“按照通俗说法，那的确是超能力，”陈教授顿了顿，“当个体携带的影鬼基因超过一定比例后，『契律』便会篆刻在人体内。”
“影鬼基因？”
雪秋记得上次听这四个字时，还是在那辆面包车上。
当时夏因的情绪略微有些失控，一股脑儿把“契律”“影鬼基因”的话全部都倒了出来。
“影鬼基因，简称影基，就像字面上那样，一部分人类拥有和影鬼相似的基因，当浓度抵达一定程度后，会激活『契律』。”
陈教授生怕她没听懂，连忙重复了一遍。
虽然好奇面前这位老人看上去年轻了不少，但雪秋还是更像搞清楚话里的含义。
“那，浓度具体是……”
“8%到49.75%，这是我们学校的招生标准，你的影基浓度恰好符合要求，是我们今年的提前批新生。”
说完，陈教授又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纸，把其中一张带有照片的个人信息表放在雪秋面前。
表中包括雪秋的姓名年龄籍贯等等，而在影基浓度一栏中，正用“Time New Roman”字体写着“8.04%”。
百分之八点零四。
比最低限度的8%，整整多出了0.04%！
“这会不会太低了……”雪秋小声说，声音小到连她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不，不，你是优秀的，这点我和校董会都可以确定。不必急于否认自己，和你一样优秀的孩子不多，今年比往年还要少。”陈教授露出慈祥的笑，这时的他，仿佛又变回了老头模样。
“对了，教授，我有一个问题。”雪秋木讷地盯着表，她的视线最终汇聚于左上角。
那是个直到现在她也未曾明白的问题，夏因不说，卡洛司不说，如果眼前的陈教授也闭口不言，雪秋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说吧，有任何不懂的都可以提出来。”
陈教授收起了作为教授的那副面孔，更像一个逗小孙女开心的爷爷，这种态度切换让雪秋感到犹豫。
“为什么我会变成这副模样，从身高到五官和体型，再到性别，我原本不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