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
雪见已经尽量压低声音来提醒那边那位捧着餐盘，一脸呆滞的粉红女仆装少女。
但显然，她还是比柜台前那位穿着女式西服的高挑女子慢了一步。
“把蛋包饭放桌子上呀，白芷。木予先生，看起来今天我们家的芷芷有点累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高挑女子，也就是这间咖啡厅的店长，轻轻拍了拍白芷的肩膀。
“哦！哦！店长，抱歉！”
今天工作白芷也不知道她这是第几次愣神了，幸好来咖啡厅的木予镜也是常客，没有因为白芷迟钝的反应责怪她什么。
“盘子放这，你先下去休息。”
白芷一脸失落的退到了员工房间，店长看着她的背影，狠狠给一旁擦拭桌面的雪见使了一个眼色。雪见心领神会，放下手中的抹布，追着白芷的身影消失在了大厅。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体贴。”
“她们孩子的事情就让孩子自己去解决......”
大厅那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雪见关上门，背着手，略带些怒气的看着白芷。
“说吧，你什么情况。顶不住的话完全可以告诉我们啊，店长怎么可能放着你这种状态还让你工作呢？”
自从上次白芷去了四宫镇旧址以后，心情还没好几天，白芷就又不太对劲了。
她到底是什么原因变成这样，难道真的是因为......
“小雪......你说......”
白芷慢慢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满是颓废的脸。
“你说，人有可能会忽然消失吗......”
雪见内心骤然一紧，旋即眉头皱了起来。
“芷芷。你累了，今天你先回家吧。”
......
夕阳把白芷蜷缩的身影打在橡木桌上，她抱着双腿，一张张翻着桌上那本《小王子》纤薄的纸张。
这间宅邸是如此的安静，安静到让她感到不快。
或许换做是她，一个人停留在如此空旷的房间里，也难免寂寞，一想到这里，白芷就后悔她之前对珂莱尔说过的话。
理由什么的，好像根本就不重要。
一个人离开家乡，独自来到千早市闯荡，试图在这里创造一片新的天地。
可习惯的这样的白芷，却发现珂莱尔在她身边的热闹，竟然再也忘不掉了。
珂莱尔一定，一定比她更加孤独。
不知道理由的，白芷就愿意这样想。
打扫珂莱尔卧室的时候，白芷从红木书柜里，在一本低年级的数学教材里翻到了一张彩虹色的糖纸。她把糖纸举起，投在灯光下看，五颜六色的散发着微光。
然后，那页夹层里，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
“彩彩，期中考试加油。爱你的白。”
白芷触电般把手里的糖纸丢了出去，彩虹色的纸片在空中废物，慢慢落地。
她回过头，身后的落地更衣镜一瞬间碎裂成七块，折射出无数个“她”的模样。
“我们和好吧。”
“谢谢你送我的糖。”
“你唱歌好好听！”
“等我们以后赚到钱了，我要和小白住在大房子里！”
“......”
“住嘴。”
“住嘴！”
“我让你给我住嘴！”
砸掉。
毁掉。
把眼前看见的一切，从源头上摧毁！
白芷推倒书柜，看着那些厚重的书籍一排排像是积木滑到边缘，沉重的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声闷响。她捡起桌上的花瓶，摔得粉碎。
于是镜面开始快速崩裂，尖啸声刺耳嘲哳，卧室像是拧干的抹布一样很用力沿着视线的中心搅去，太阳穴两侧的青筋开始打着拍子，跳起欢腾的舞。
最后，像是被吸进了一团漆黑的黑洞。
一切顷刻间消失。
“打起精神来啊，脸色那么难看做什么。”
一道刺眼的白光点进了白芷的瞳孔。
白芷剧烈的喘息，她发现，自己正双膝跪在地毯上，房间的穿衣镜完好无损，红木书柜也依然放在那里，窗台花瓶的瓶身传来一道微冷的寒光。
不知什么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夜色将她覆盖，在那片寒意中，白芷呼吸慢慢平复。她回头，看见一双小脚悠闲的摇晃着。
一位穿着白色睡衣轻纱的少女，翘着一双修长的小腿，她有意无意之间用大拇指勾着快要落在地上的小熊拖鞋，脸色诧异。
她忽然的消失，又忽然的出现。
珂莱尔，和她第一次相遇时那样，重逢的令人猝不及防。
白芷抿着嘴吧，眼眶颤抖。
“你这是......哎！”
她慢慢站起身，朝着床上一脸疑惑的大小姐冲了过去。
珂莱尔反应不及，被白芷撞倒，躺在了床上。
女仆突如其来的举动让珂莱尔脸瞬间染上了绯红，她微微低下头，眼神里带着些躲闪，却又忍不住偷偷看向白芷。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我会找不到你？”
她像是是个在搜查罪犯的执行者，用力拉着珂莱尔的衣领，拉着她的衣袖，撕扯着，于是珂莱尔的裸露在外的手臂被挤压的发红，很深的凹下去。
再于是，珂莱尔开始慌乱的吐息，头发也散开，心脏搅动起来，推搡白芷的力量也慢慢软了下去。
于是，她开始放下挣扎，反手环绕住白芷的腰，忍受着她的重量，让她紧紧拥抱着自己，像是一个母亲对她的孩子那样。
纠缠之后，白芷从一开始的暴戾慢慢平复了下来。她的十根脚趾依然紧攥在一起，悬在床沿之外，轻轻踢打。
“不生气了吧。白芷。”
珂莱尔的动作温柔而细腻。
“我没有生气。”白芷的牙齿刻在珂莱尔脖子上挂着的珍珠项链上。
又是半晌沉默，一滴水珠，滴落在珂莱尔的脸上。
白芷最终还是开口了。
“都是因为你，我连工作都没有心情了。你到底去哪里了？”
珂莱尔的手划过白芷的发丝，眼睛重重的眨了一下。
“我嘛。呵呵，大小姐的超能力。没什么好担心的。”
像是在朝着些什么说话似的，珂莱尔抬起头定定看着天花板上的灯盏。她又说。
“你也许也听说过嘛，都市传说。什么所谓富家千金啊，大总裁呀，帝皇呀，其实他们都瞒着大家，有自己的小秘密哦......”她说着，眼底开始发亮。“像我这样的大小姐，一定也有属于我的超能力才对吧，比如瞬间移动，或者隐身术，嘻嘻。是不是听起来很厉害？”
白芷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搂着珂莱尔。
“我知道你不相信......”
“我信，我一直都信。”
白芷忽然打断了珂莱尔。
她一直都相信着的，许多伟人身上都有种某种吸引人的魅力，珂莱尔也是一样。要不然，为什么会让她忘乎所以的选择成为一个陌生人的女仆，并且在短暂的相识后，就再也离不开她了呢？
“你的超能力。就是会让我对你......”
白芷的话像是一阵风吹开了云雾，吹得珂莱尔睁不开眼睛，吹得她头发不自然的飘荡。她用力推了推白芷的胸口，然后揉了揉眼睛，佯装生气的脸比往日更红。
“区区女仆，欺负我。”
“只要平安就好，大小姐。不要像这样突然消失了。”
白芷低下头，揽过珂莱尔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在珂莱尔的耳边轻声说道：“我真的很想你。”
珂莱尔的脸颊贴在了白芷了胸口，她感受到有力的心跳，于是，珂莱尔握住白芷的手，用力的握住。
“休息一下吧。工作虽然很苦，但是生活也许很甜。”
珂莱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取出了嘴里咬着的棒棒糖，将棒棒糖塞进了白芷的嘴里。
白芷的嘴角抹上了一抹黏腻的糖渍，书房里，气氛开始变得旖旎而温馨。今夜再也没有灯光，相拥的彼此静静感受着对方的体温，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重逢。
“白芷。我向你保证。”
“等你下班回来的时候，我一定会在这里等你。”
庭院的蔷薇花开始枯萎。
衰竭的树杈朝着天空缓慢伸展，她们轻轻呼吸，宛如心脏般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