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轰轰烈烈的斗争落下帷幕。

岛上基础设施损毁严重,百废待兴,叶岛民众暂时只能靠北叶和研究所的物资度日。

日本当局担心这座岛的黑历史会引发国际社会的口诛笔伐,立马封锁消息,向合众国请求秘密会谈。

经过漫长的谈判,日方不得不同意合众国派军队驻扎叶岛,接管研究所。

可是,如何处理岛上的民众就成了一大难题。

于是,双方代表又举行了叶岛治理问题研讨会。

有人提出向岛民提供人道主义援助,以解决食物、饮用水、生活用品、医疗物资短缺的问题。

但这并不是长久之计,毕竟叶岛的水土已经难以修复了。

而且,岛民身处疫区,曾被当局蔑称为蝉民。即便离开叶岛,他们也只能到附近的荒岛生活。

有人要求消灭全部岛民,彻底控制叶岛。

不过,这个提议过于激进,很快就被其他代表否决了。

就在这时,一直转动笔杆的斯嘉丽突然停下手头的动作。

“我有一个想法:将叶岛原住民和研究所全体师生转移到埃律西昂自治邦。”

“反对!”刚才扬言要消灭岛民的代表腾地站起,“他们身上有传染病,会给自治邦带来不良影响!”

“杜威先生,岛上大部分人都用过北叶改良的疫苗、阻断剂、抑制剂,传播疾病的几率并不高。”

说罢,斯嘉丽挥了挥手,示意助手上台展示调查结果和安置方案——

神裔家族曾拥有研究所旗下企业的股份,几代下来积累了不少财富。

利用这些资产,神部知鹤及其女隐山绘理改善了岛民的生活,并协助研究所师生潜逃至安全的北叶。

因此,她们在叶岛享有极高的威望。

“我们可以说服隐山绘理投资超空间集团,所得分红专门用来援助叶岛民众,这招叫‘羊毛出在羊身上’。

“提领而顿,百毛皆顺。有了神裔大人的支持和认可,岛民的工作就好做多了。

“如果他们同意让出叶岛、移民埃律西昂,我们将会献上丰厚的补偿。

“包括但不限于提供移民补贴、慰问金、工作岗位、免费住房、免费医疗、免费教育等等。

“待在偏僻的孤岛上当饱受歧视的‘非国民’,还是移民自治邦成为真正的公民,我想应该不难选吧?”

“我方让利太多了,我不认可这个方案。”杜威再次提出反对意见。

面对斯嘉丽公然抢人的言论,日方代表更是敢怒不敢言。

斯嘉丽微微一笑。

“先生们,适度让利才能赢得更长久的利益。

“我方兵不血刃就可以拿下叶岛的矿产资源、研究成果、巨额投资、劳动力还有人心。

“而日方送走了一批对当局不满的反对分子,还免于受到军事法庭的追责,何乐而不为?”

2.

最终,斯嘉丽的提案获得了超过三分之二的赞成票。

新老岛民和代表团只谈了不到一个月,就签署了合作协议。

按照文件定义,老岛民是指多年前就在叶岛定居的群体之后代,比如隐山绘理、木村流歌、笠原纱夏、朴氏母女、端木母女等。

新岛民是指从外部进入岛上工作或学习、加入了北叶阵营的研究所师生和公职人员,比如绪方弦音、皆川阳咲、月山美绪、柳浦明希等。

等一切准备就绪,就已经是第二年的事了。

暮春时节,几艘巨轮从叶岛出发,划皱原本静若绸缎的碧海,梳过一道道久久不散的白痕。

隐山静静矗立,仿佛在目送游子离去。

一切宛如油画里的海景,风平浪静中透着一股摄人心魄的力量,令人联想起与谢芜村的俳句:

“春之海,终日轻轻荡漾。”

【注:原文为「春の海 終日のたり のたりかな」。】

人们聚在甲板上,凝望那座渐行渐远的小岛。

他们的祖先来自五湖四海,可那些回不去的地方早已不能称为“祖国”。

有人好几代都在叶岛繁衍生息,有人近年才从岛外迁来。

远方飘来的种子以为自己能在岛上扎根生长,不料狂风袭过,又变成浮萍浪梗。

那片名为“埃律西昂”的乐土,究竟可以待多久呢?

此时,不知是谁吟诵了一句“鸣雁莫噰噰,我亦从今羁旅中”,惹得旁人黯然神伤。

【注:原文为「鳴くな雁 今日から我も 旅人ぞ」。】

待隐山彻底消失在天际后,大家才稍微有心情谈笑。

朴绚真心无旁骛地躺在休闲椅上品尝鸡尾酒。

纱夏偶尔举起汽水瓶和她碰杯,却被端木澪连忙制止:“不要和小真干杯,她会喝得更起劲的。”

和其他人不同,弦音窝在一旁静静看书。

不一会儿,朴绚真就红霞满面,咕哝着递来酒杯:“来,今朝有酒今朝醉~”

弦音轻轻推开她的手:“不行不行,我在为入学摸底考试做准备呢,你也早点复习吧。”

“什么入学摸底考?博士吗?”

“不,我在研究所的学历不算数,又得从大一读起。埃律西昂理工大学想了解一下我们的水平。”

“哇,真是够呛的!”

3.

不远处,阳咲和美绪倚着护栏,半晌不语。

良久,美绪才打破沉默:“阳咲,你觉得这样的结果好吗?”

“说不清。”

尖锐的问题令阳咲无处安放目光,只好低头望向栏杆上的铁锈。

毕竟,她也选择了签字,既是主动,也是被动。

起义前,岛上的资源被财阀和政客强取豪夺。

起义后,胜利的成果又被合众国摘走了。

起义前,岛民受到严密的监视和管控。

起义后,岛民被拉进政治黑名单,只能接受合众国投来的橄榄枝。

起义前,岛民被划分为三六九等。

起义后,岛民名义上是自治邦的新公民,实际上却成了超空间集团的附庸。

一切都好像变了,又好像没变。

虽然以斯嘉丽为代表的谈判者比日本当局和研究所要厚道一些,但大家都很清楚:

双方之所以能达成合作,是因为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和利益,说不定哪一天就撕毁条约了呢?

今日之盟友,明日之仇敌,反之亦然。

合众国今天可以和叶岛人结盟,明天就可以和叶岛人的仇敌结盟。

又或者,还没来得及背信弃义,斯嘉丽这把“保护伞”便轰然倒塌了,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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