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陵愣住了，她没反应过来对方想表达的意思，但听起来好像并不是害怕。

“信陵姐姐承担的这一切真的太可怕了……”小羽眼中的泪水划过脸颊，“可即使如此都宁可选择默默一个人忍受承受一切，也不愿意对外人倾诉，或者说，为了保护其他人而选择一个人去抗下那一切……”

“你----”李信陵的脸颊隐藏在蓑帽和绷带的双重包裹下，如果它们现在显露出来，恐怕是一片青一片红，“你这是在同情我？！”

“一个人代替其他人承担所有诅咒和不幸的信陵姐姐，一定很孤单吧？一定也会渴求着想要像其他女孩那样开开心心生活吧？”小羽将手中的器官颤颤巍巍捧到李信陵肚子里，“每一次战斗，将小刀刺向自己的胸膛，一定会很疼吧？亲手将自己那颗代表着生命与活力的心脏，连同其他器官一同撕裂，一定很疼很疼吧？是那种根本想象不到的疼吧？”

“习惯了，早就踏马习惯了----”李信陵躺在地上，盯着头顶的石壁喃喃自语，“毕竟再怎么叫唤再怎么哭喊都屁用没有，还不如一声不吭，起码还能耍耍帅。”

“先前小羽被神印偷走了心，那是一种语言真的很难很难描述的撕心裂肺之痛。古代的酷刑听说有活活剥开人的指甲，有一刀一刀刮掉身上的肉，可那些刑罚再痛苦再漫长，总会有一个结束----可是信陵姐姐这样，相当于漫长永无止境的刑罚吧？”

小羽轻声呢喃，眼睫上沾染了泪珠：“如果换个角度，小羽每天都要被偷走一次心脏，而且还无法交到任何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待在群体的边缘，只能聆听他人的欢声笑语。或许小羽早就已经崩溃了吧？只会像个没用的孩子那样哭喊呢。”

“停停停，可以了，已经可以了，”李信陵粗暴打断对方，“能不能，收起来，收起来你那套……老子真不知道怎么形容你那套……同情？你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女孩，去同情去共鸣一个身怀强大恐怖能力的我？我一根手指都能灭杀像你这样的女孩千千万万，我的力量凌驾在你之上，我的心灵凌驾在你之上，我的人，我的人凌驾在你之上----你，你反过来同情我？！这合理么？你觉得你有资格去同情一个远远比你强大的人么？”

“我知道信陵姐姐远远比我强大比我厉害，和其他魔法少女一样都是我仰慕的英雄，”小羽深吸一口气，擦掉脸颊上的泪水，“但是……但是如果能有选择，我想信陵姐姐一定会选择另外一条路吧？就算不能成为魔法少女，也要开开心心平平淡淡的生活。”

“你凭什么这么想？”李信陵冷冷询问，“古代多少帝王将相，为了权力、名誉和财富而不择手段，最终变成了一台无情的政治机器，甚至为了巩固自身的权力而选择对昔日的同伴下手？你凭什么不认为我是这种人？你凭什么不认为我会选择获取力量成为魔法少女的路，而是跟你一样成为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孩？”

“因为那样的信陵姐姐，根本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呆在我身边呢。”

小羽笑了，嘴角向上微微翘起：“如果信陵姐姐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是个无情的政治机器，就不会和丽丝姐姐肩并肩站在一起为了反抗那些施加在魔法少女身上的暴政了，就不会去选择和银滨站在一起为了让魔法少女和人类彼此之间好好生活而努力了。

小羽去过恰斯卡，那里的魔法少女眼中的确很难很难再看到名为清澈的光亮了，但小羽从未在信陵姐姐的眼睛里看到相似的黯淡。

信陵姐姐如果真的贪图权力，直接去恰斯卡、去塔莫安就可以了嘛，又怎么会在银滨和丝姐姐一起吃着蟑螂、住着瓦房呢？”

李信陵哑口无言，小羽眼看着地面上的器官都拾得差不多了，从怀里的医药包中拿出一卷绷带帮对方缠好固定肚子上的伤口：“小羽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信陵姐姐那样强大的力量，但小羽依旧想为你们做些什么，尤其是为了这样一个人默默忍受着所有痛苦和不幸的信陵姐姐——所以就让小羽当眷属吧，小羽会成为优秀的眷属，会尽力可能帮助银滨的大家……也请借用我的肩膀吧，信陵姐姐！”

“小羽……”一旁的索菲愣愣看着，脚下的布偶猫V仔平静下来，对小羽轻轻摇曳着尾巴。

“你这个蠢货……”李信陵咬住牙齿，微微低头，“和她说话的腔调一模一样，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却总是那么自以为是，真的以为自己能够帮上什么忙。能不能……别用这么难以让人拒绝的腔调？”

“不行哦，因为信陵是个难以拒绝其他人的好孩子呢。”

李信陵猛然抬头，眼前的小羽模样再度转化，变成一名黑发及腰的女孩，眯起眼睛歪头微笑着看过来。

“第二次看见你了……真是，逼真的幻想啊？”她的喉咙挤出沙哑的音调。

“我就是她，”女孩捋着她的黑色长发，嘴角里是恬静的笑意，“我从未离开你，信陵，无论你在哪里，无论你在做什么，无论你和谁在一起。”

她睁开眼睛，露出汩汩流血的空荡荡眼眶：“只有这样，你我才能共同遵循幽水村的那个古老约定，将诅咒契约一代一代传递下去——”

“去踏马的幽水村！”

李信陵咆哮一声，右手攥拳一把就挥了过去。拳头在马上就要命中对方时猛然停住，那个眼眶流血的黑发女孩不知什么时候又变回了小羽，有些愕然看着挥向自己的拳头。

“有幻想，老子居然都差点中招了，丢死脸了！”李信陵骂骂咧咧站起来，扶着刚刚缠好绷带的肚子，“赶紧走，如果其他人也被困在这片阈限空间里，得和她们会合再一同冲出去，谁知道这里面是不是还有伪……”

“瞄————”

几乎就是在V仔发出尖啸的同一时刻，一名戴着鬼面具的黑袍人不知何时移动到两人侧边，举起手中的匕首就挥舞而下。李信陵一把推开面前的小羽，代替对方硬生生挨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