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把匕首和蓑帽一样都用纤维制成,然而其锋利程度依旧不可小觑,只一下就将李信陵的心窝子捅了一个大窟窿。

而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面前那瘦长的矿工伪神胸口的矿石也猛然一颤,随后被活生生撕裂开来,露出一个大洞,能够清晰看见里面一半矿石一半血肉组合而成的肌肉与血管。

矿工伪神被激怒了,发出怪异的咆哮,挥舞手中一对尖镐就狠命砸下,李信陵不躲也不闪,而是上前一步,用脑袋硬生生顶住对方的镐击。尖锐的矿镐穿透蓑帽,撬开了李信陵的天灵盖,白花花的脑浆流了出来。同一时间矿工伪神的脑袋也爆裂开来,黑色的粘稠液体四散飞溅----如果伪神也有脑子,或许这能算是它的脑浆。

李信陵举着匕首一点一点刺入胸口,鲜血从匕首两边渗出,流到地上形成一个怪异的图案。她很快就挖到自己的心脏,冷笑着看向矿工伪神。

“你们这群低劣的伪神虽然只依靠本能行动,但该有的能量源头还是要有的,毕竟永动机这种事情也是不可能存在的----所以,就让我来终结它!”

她猛然挥动匕首刺入心脏,肉块撕搅的粘稠声让一旁的小羽毛骨悚然。而面前的矿工伪神胸口再度爆裂开来,大量碎石和粘稠物质从胸口井喷而出流了一地。

“挖矿----挖矿----挖,挖……”

周围的矿工失魂者也发出怪异扭曲的尖啸,一名失魂者大踏步冲过来,一拳狠狠揍向李信陵身后的小羽和索菲,小羽只觉得有一团棉花被丢到自己后脑勺上,回头一看发现一个浑身露出裂痕正在解体的矿石人。

李信陵的身体颤抖着,她松开攥着骰子的手,一黑一白两颗骰子此刻正在互相周转移动,仿佛一副阴阳图。白色骰子绽放着白色光芒,这道光芒并非均匀向四面发散,而是着重笼罩在小羽索菲和布偶猫V仔身上;相应地黑色骰子散发着黑褐色的气场,从李信陵身上一路引导至矿工伪神与它的失魂者们身上,连带着整个空间都蒙上一层灰暗色彩。

她紧紧抓住纤维匕首,将心脏反复搅和撕切直到变成一团浆糊,随后猛然向下划动,贯穿整个胸膛和腹部,大片大片鲜血从开口处流出,当中还夹杂着被撕裂的器官肉块。

另外一头的矿工伪神摇摇欲坠,胸部的裂口处开始出现更多裂痕,它们先是在胸口周围蔓延开来,宛如蜘蛛网一般向四周均匀扩散,然后笔直向下,沿着胸部腹部一路到胯下撕裂出一道深度至少两三米的裂痕——不,这不能叫裂痕,而是应该叫沟壑。

矿工伪神再也无法支撑身体,丢掉尖稿跪倒在地上,嘴里发出嘶哑的“挖矿挖矿”声,然而就连说话的音调都在喉咙处突然爆裂开来后戛然而止。

“找……到了……”

刺向自己喉咙的李信陵声带几乎被割断,声音如同蚊子般微弱,她抬头看向对方喉咙开裂处,紧紧盯着里面露出的一颗黑色圆球状物体,嘴角向上咧开露出阴冷的笑容。

下个瞬间,她身后的索菲大踏步冲出,来到矿石伪神跪地的膝盖处,利用其身体表皮外的石块凸起向上飞速攀爬,灵活得仿佛一只壁虎。

似乎也是意识到自身‘命’不久矣,矿石伪神拼命挣扎着,伸手就要抓住沿着大腿攀爬而上的索菲,然而瘦小的少女却爆发出完全不相称于身体的灵活程度,就连人类历史上最出色最迅捷的攀岩运动员都黯然失色。李信陵从身体里拔出纤维匕首,倒转着插入自己的手腕里,矿石伪神那只试图抓捕索菲的手立刻就从手腕从断裂开来,虽然没有完全脱落但也摇摇欲坠,无力继续阻止对方。

一名矿工失魂者扔出手中的矿石,体积至少六七立方米的它精准砸中索菲的脑袋,就像铁球滚过蚂蚁。然而索菲身上那股源自骰子的白光立刻变得无比明亮,随后这本应碾碎蚂蚁的铁球自己却先一步碎裂为无数块,而索菲的速度甚至没有因此慢下半拍。

少女最后用一个近乎飞扑的跃起方式爬入矿工伪神的脖颈裂口处,她一把抓住里面那颗黑色球体----伪神的黑曜之种,随后一个后打滚从裂口里飞出,稳稳落在五六米之下的地面上。

喧闹的尖啸终归宁静,矿工伪神连同周围的失魂者们纷纷停止了挣扎,身体逐渐化为齑粉消散在空中。

小羽目睹着这一切,内心久久不能平静,直到沉闷的撞击声将她拉回现实----李信陵丢掉匕首,往前重重栽倒在地上。

“信陵姐姐!信陵姐姐!”小羽连忙蹲下,把脸朝下的李信陵翻过来,这才骇然发觉对方的身体仿佛被解剖了一般,器官七零八落地从那道贯穿胸腹的大伤口中流出。后脑勺爆裂开来,白花花的脑浆往外低落,双手严重扭曲,至少有四根手指已然断裂,露出惨白色的骨骼。

然而李信陵只是摆摆手:“少……少几把瞎叫唤,帮,帮老子把东西塞回去……”

小羽还没反应过来,回来的索菲已经动起手来,将流到地上的器官肉团糊糊一股脑塞回胸腹里头,行事粗暴颇有军医之风。

“这,这样就行了么……不需要做一些特别的防护或者说消毒措施来加快恢复速度么?”

“哪……那么多破规矩……”李信陵颤颤巍巍伸出露着白骨的手,将露到喉咙外面的声带强行塞回去,“每次打架都那么顾头不顾腚……还、还打个屁的架……”

小羽连忙来帮忙,尽可能将地面上能看见的软组织捡起来,重新放回李信陵的肚子里。四颗红色的骷髅从周围的石壁里飞出,在周围组成一个圈环绕三人一猫旋转,似乎是在警戒保护。

“奶奶的,外面的阈限空间还没解除……”李信陵吐出一大口血,“这外面至少还有一个其他伪神,该死的,这帮伪神现在真是的心越来越齐了哈----甚至都允许其他伪神钻到自己的领域里头了!”

她再度剧烈咳嗽,这次咳出了一些不知道是属于哪里器官的碎片,随手捡起放到嘴里吃回肚里。

“每一次都是这样么?”

“什么每一次?”

“每一次战斗,信陵姐姐都要这么……战斗么?”小羽摸索地面上的器官,手在颤抖,“像那样那样,穿透自己的心脏,一点一点切碎自己的身体,毁掉里面的一切……”

“打单个强大敌人的时候……基本上就是这样,”李信陵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躺地姿势,她的声带已经略微恢复,但声音依旧很小,“打群体的,就像神印那会,骷髅头会登场,可惜那群家伙都是废废废废物……和幽水村那时的他们一样……废物一群。”

看着小羽害怕而疑惑的眼神,李信陵眯着眼睛,缓缓伸起一根没有受伤指头:“听好了,你个傻丫头,反正你……你都同意当老子眷属了,今儿给你好好讲讲……老子的这点能力。”

她摊开右手,展示着两个骰子:“这两个骰子,它们都是老子的武器,一个白,代表祝福和庇佑,会带来好运,就像刚才保护你们被那群石头人打一点也不疼。它怎么带来的好运?很简单,让老子承担所有的坏运气,所有的撞击所有的痛苦所有的伤痕全部转移到我身上便是。也就是说刚才是老子给你们抗伤害----点数越高,效果越明显。

这个黑的,代表诅咒和灾厄,会带来不幸,就像那群伪神被四分五裂那样。它怎么带来的不幸?更简单,所有源自我的不幸和痛苦全部加倍反噬到对方身上,每一刀砍在我身上,就相当于在对面身上砍两刀。我为什么要自残?当然是为了将伤害加倍噬向伪神,撕裂它的身体,找到黑曜之种,一劳永逸解决问题----点数越高,效果越明显。”

“所以……我大概可以……理解为一种非常特殊的吸收伤害和反射伤害的能力?”小羽的思维全速运转,很快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只是所有的痛苦和折磨都需要信陵去承担。”一旁的索菲冷不丁回应了一句。

“而这仅仅只是诅咒魔法最肤浅的一层罢了----”

李信陵阴森森笑着,随后又剧烈咳嗽了好几声。

“这两个骰子啊,平时也会自己运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对,吐故纳新。只不过它们的被动效果截然相反:

白色骰子平日里不再是带来好运,而是吸收周围人的好运气,或者换句话说,诱导人们去做改善运气的事情,哪怕这件事对人本身损害极大——比如说养殖鱼苗总是死掉,为了时来运转下血本举办祭奠供奉先祖,虽然实际原因只是因为鱼水土不服;比如说总是求不得孩子,花大钱迎娶来自远方的女人服用各种来源不明的补品,丝毫不在意弱精的诊断报告;比如说升官一直轮不到自己,就请巫师给对手下蛊,而不愿意思考自身是否胜任那样的工作。长此以往,精神和行为愈发极端,直到最后失去一切,而这样的堕落永远是‘吸收好运气’的白色骰子最心满意足最乐意大快朵颐的氛围。

黑色骰子平日不再是带来不幸,而是吸收他人的不幸。你或许以为这代表它会做好事?呵呵呵……怎么可能呢?它吸收不幸的方式正是制造不幸,而制造那些不幸的不是别人,正是身处周围被它所影响的人们——或许只是一次脱口而出的隐瞒想法,或许只是过马路时低头多看了一眼手机,又或者只是手抖摁了某个不该摁的按钮键位。在外人看来这只是一次嘴欠引发的争吵,一次疏忽引发的交通悲剧,一次操作失误引发的事故,然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源自这枚黑色的骰子,为了满足它自己吸收不幸的需求,肆无忌惮制造着不幸。”

李信陵的目光落在小羽身上,现在附带着一层寒霜:“老子为什么天天脸上缠着绷带,为什么三番五次警告你远离,摆出那样一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就是因为我决不允许放任这两个骰子继续肆虐,去祸害其他人。我现在尚能将它们压制,无在乎是自己多来点厄运,多来点坏运气——也就是收获周围人的畏惧和疏远,一个人孤零零一辈子,仅此而已。

或许在你眼里魔法少女都是纯洁的存在,但像我们这样被诅咒的魔法少女绝非如此,我们天生就是注定要和不幸、伤悲、怒火和憎恨相伴的女孩。我这两个武器,黑白骰子,一唱一和,一个红脸一个白脸,精灵龙对它们的介绍是那样好听,说什么带来好运说什么转移坏运……但到头来终究是在祸害这个世界,区别是承受这些不幸的是你们还是我,仅此而已。”

她再度咳嗽了几声,露出一口沾满鲜血的牙齿:“现在知道了吧?害怕了吧?你如果当我的眷属,你也会面临和我相同的命运,你也会被这些不幸相伴,虽然的确能获得一些力量,但终究会被骰子一点一点诱导,失去原本就有的一切。”

小羽捧着一小块李信陵的肠子,她低垂着脑袋,身体微微颤抖:“可怕……太可怕了……”

“怕了吧?怕了就对喽~”李信陵啐了一口唾沫,“怕了就赶紧滚蛋,不要再冒着什么当我眷属的奇怪念头,你做的义体手术已经足够了,不需要为了那点额外的力量继续牺牲你本来就有的一切。V仔和索菲一个失去了四条肢体当中的三个,一个白血病晚期,不当眷属也得死,不如作为试验品来让我完善下眷属的运用方式。

等这次把任务完成后赶紧滚回银滨,离老子越远越好——哦,对了,你要是觉得我对V仔和索菲的实验属于邪恶实验,也可以说出去,无所谓,方便其他人离老子远远的。”

“太可怕了啊……真的是太可怕了啊……

数十年如一日独自承受属于自身和周围所有人的不幸,每一次战斗都要切开自己的身体,看着肠子滚落看着血液流失看着心脏一点一点被绞成碎片,忍受着货真价实撕心裂肺的痛苦,就像是体验永无止境的凌迟酷刑……”

小羽缓缓抬头,脸颊有泪水划过。

“独自一人默默忍受这一切却要装作一脸无所谓的信陵姐姐,真的是……太可怕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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