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露娜那些奇异的绿色膏药涂抹下，莉诺尔身上外露的伤口大多已经收口结痂，各种狰狞的创面也平复了不少。

源自灵魂印记的“异常生命力”确确实实在顽强地修复着这具破败的少女身体。

但，也仅此而已了。

更深层次的伤，如同沉重的枷锁，依然牢牢禁锢着她。

每一次呼吸，肋骨断了地方就会传来清晰的刺痛；稍微动一动，绑着露娜自制的兽骨固定板的手脚就会发出各种“嘎嘎吱吱”的呻吟。

内脏受创的闷痛与晕眩感，更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这具身体已经岌岌可危。

“灵魂印记”面板上的血条，始终在十分之一的地方闪烁着暗红色的光。

但这还不是最令她崩溃的事情。

最令莉诺尔感到无所适从，并非伤势的恢复缓慢，而是露娜在这几日里对她“照料”方式的转变。

对比上一次她重伤苏醒，那时的露娜的照顾还仅限于生存必需。

但这一次，一切都不同了。

自从她从那个漫长而痛苦的梦境中醒来，并告知了露娜“莉诺尔”这个名字之后，露娜对她的关心便细致到了让她有些招架不住的地步。

每日傍晚，当最后一缕日光消失在天际时，露娜便会用藤蔓封死洞口，只留下一个非常隐蔽的透气口。

接下来，就是每天都要经历的擦拭。

莉诺尔躲不开，也习惯不了。

……

露娜端着盛了清水的陶罐和几块柔软的湿苔藓，走到了莉诺尔的苔藓床边。

那些用树皮鞣制的新衣物搭在她的手臂上。

“莉诺尔，该清理了。”

莉诺尔睁开眼，看着俯身靠近的露娜，下意识地想将身上的兽皮毯子裹紧一些。

“我……我自己可以，露娜。”

露娜就那么看着她。

不动，也不出声。

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你的手腕连抬起水囊都费力。还是说，你不喜欢我碰你？”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却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

“……没有。”莉诺尔避开了她的视线，声音低了下去。

露娜似乎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不再多言，径直伸手掀开毯子，解开了她身上那件简陋的树皮睡衣的系带。

微凉的空气接触到肌肤，莉诺尔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别紧张，莉诺尔。”露娜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湿滑苔藓已经开始擦拭她的脖颈，“很快就好。”

“其实……不用麻烦你……”莉诺尔闭着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脸颊的热度却在不受控制地攀升。

从纤细的脖颈开始，露娜的动作轻缓而细致。

莉诺尔感觉到苔藓柔软的纤维摩擦着皮肤，带走汗渍与污浊，也带走她试图维持的平静。

当那微凉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锁骨凹陷，或者沿着手臂内侧那敏感的肌肤缓缓向下时，她身体的僵硬会更加明显。

她能清晰地闻到露娜身上传来的气息——混合着泥土的芬芳、青草的涩香，以及一种极淡的、野兽皮毛般的原始气味。

这种独属于露娜的气息，随着她的靠近而愈发浓郁，几乎将莉诺尔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让她无处可逃。

她的脸颊，乃至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一层又一层绯红。

她只能死死地闭紧眼睛，试图在脑海中默念骑士团的戒律，或者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灵魂印记的界面上——随便什么都行，只要能让她别再这么这么心慌意乱。

“莉诺尔，你的皮肤很白，也很光滑。”露娜的声音会冷不丁地在耳边响起，“不像森林里的那些小东西，它们总喜欢在泥地里打滚。”

莉诺尔的内心几乎要呐喊出声：我不是“小东西”！

“这些树皮衣服……是你弄的吗？”她试图转移话题，也想多了解一些露娜的能力。

“森林会给予我需要的东西。”露娜随口答道，手中的动作却丝毫不停，湿润的苔藓已经滑到了她的肩胛，“就像它把你送到我身边一样。”

这句话让莉诺尔微微一凛。

随即，她便感觉到，那片湿凉的苔藓和露娜指尖偶尔的触碰，正一寸寸地“占领”她的皮肤，从手臂，到腰间，她的呼吸也开始混乱了起来。

皮肤上那点儿凉丝丝的触碰，却像在她身体里烧起一把火，热得她浑身不对劲。

这么近……太近了。

“你的身体……在发抖。”露娜的声音带着纯粹的疑惑，好像真的不明白这有什么值得紧张的，“是冷吗？我去把篝火再烧旺一些。”

“不……不是，别去了……”

“哦。”露娜应了一声，便不再追问，只是手中的动作更加细致了一些，尤其是在那些伤疤周围。

她会用指腹轻轻拂去结痂边缘的药膏残余，力道轻得如同羽毛扫过，偏偏让莉诺尔又是一阵轻颤。

最让她感到难以忍受的是，当露娜用那柔软的苔藓擦拭到她腰侧、小腹，乃至于大腿内侧这些更为敏感的区域时，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身体不受控制的反应。

皮肤会因为露娜的触碰而泛起细小的粟粒，肌肉会不由自主地收缩，甚至会有更加令她羞耻的轻微颤抖，从尾椎骨一路向上蔓延。

这不是屈辱。

屈辱是愤怒的余焰，会燃烧一切。

这是一种源于身体本能被撩拨而灵魂却无力掌控的“难为情”。

是骑士的意志与少女的本能在她体内进行着无声的拉锯，是强大的灵魂被困在孱弱躯壳中，面对这种过分亲昵的“照料”时，所产生的巨大割裂与慌乱。

这种身不由己的无力感，以及身体被另一个意志所掌控的陌生感受，比任何酷刑都让她备受煎熬。

终于，擦拭结束了。

露娜为她换上了干净的树皮衣物，还用手指简单地梳理了一下她散乱的金色长发。

“好了，莉诺尔。”露娜退后一步，上下打量着她，嘴角那点儿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是对自己收拾出来的“人”还挺满意。

“现在，吃东西。”

莉诺尔默默地接过露娜递来的烤块茎，食不知味地啃着。

身上是干净了些，可脑子却变得乱糟糟的。

那种被人从头到脚摆弄了一遍的感觉，还有那份怎么也甩不掉的慌乱，搅得她心里一团乱麻，没完没了。

她必须尽快恢复，尽快找到机会，摆脱这种荒唐的境地。

梦中的誓言，那些仇恨的面孔，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