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械慢慢端详着尘清,她头破血流,左手臂挫伤已经无法抬起,头上伤口还在流着血,她还在用止血带,竟然没有丧失求生的意志。

她意识到智械不来自虚镜,她把首领身上的头颅摘了下来,拢共三个,两个连长一个政委,塞进了背包里。

原来头颅也是很沉重的东西,智械默默看着她,生怕她倒下,她捡了两把军刀和手枪,茫然地看着这遍地横尸的战场,天上的增援战团在看到智械的出现后一溜烟跑了个精光,智械背着把修长的长刀,身上涂装着战斗口号,还有漆黑的长袍。

许久后智械走了过来,他找到了绷带帮她把头上和肩膀的血止住,尘清挎着军刀,以折断的骑枪为拐杖,朝着智械指的方向一步一步走着。

跋涉直到了太阳落山,尘清背着三颗头颅慢慢走着,她默默看着前方,隧道入口被各种残骸和铁丝网堵死,还有围栏和哨兵。

“把手举起来!”有人怒吼,却看清是四九二团的。

对方毛骨悚然,大晚上如鬼魂般出现,怎么看都不正常。

“第一侦查大队的?你是逃兵吗?”

“我是撤退的。”

“四九二团呢?”

“两个连长和政委都在这里。”尘清被强光灯刺得睁不开眼。

她被人请了进去,枪和刀她都卸了下来。隧道内是一整道防线。

“敌人渡江了吗?”

“没有,我们把桥炸毁了。”尘清回答。

“你们还剩多少人?团长呢?”

“他们坐车撤离了,我去把政委和连长的尸体夺了回来,就剩下这些。”尘清回答,她思考着。

“估计还剩下20多战斗人员吧…加上医疗兵和重伤的有70人了。” 尘清数着手指。

“你们连队?”

“整个团。”

又是一阵沉默,谁也不知道四九二团差点打没了。

“这个隧道算是有隔音的,你应该能睡个好觉,明天我们分匹马给你,带着他们回家吧。”军官抽着烟,他很敬佩这个女兵。

“雷克尼亚有一个巨大的传送门,就在江对岸的迷雾内,我是从那过来的。”尘清重复了这个讯息。

“进去聊。”军官轻声说,指了指隧道旁的某个门。

里面是个临时指挥部,他让尘清把已知所有讯息写下来。

“镇中心已经被轰碎了,河对岸两个战团,我见到来增援的死亡之翼军团士兵,他们已经没有成建制的连队了,还有单独行动的机器人。”

她写了半页纸,囊括敌人的兵种和进攻方式,在城区作战绝对是下下策,正规虚镜战团有能够攀爬房区的兵种,被近身或者爬进战壕就死透了。

“我们是镇上的民兵。”军官自我介绍了起来。

尘清的枪和军刀都被归还,她走了出去,在某个无人的阵地上歇息,这里的通风全靠隧道上方的管道,有隐隐还有电机运作的声音。

“你们准备把这里当做一个堡垒?”有人问。

“以我们这个时代的军事力量很难战胜虚镜,固守此地才能给后方争得喘息的机会。”军官回答。

尘清明白了这个决策,慢慢熟睡了过去。

……

……

清晨时她就出发了,远方都是炮声,路上躺着一整个装甲车队的残骸,她骑着马握着骑枪,慢慢走在马路边。

两百公里,估计两天就能抵达卢卡尼亚,四九二团不见所踪,天上有战斗机编队飞过,后面跟着两架重型轰炸机。

成批的战马从平原踏过,又是一支侦查队,他们停了下来看向尘清的肩章,还有过度沉重的背包。

他们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无声地行礼,尘清将骑枪立直,战马昂首挺胸地踏过路边。

“雷克尼亚第一侦查大队的……现在唯一能看见回来的。”有人轻声讨论着。

尘清满脸都是血迹,头上还扎着止血带,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礼,左手轻拍右肩回个步兵礼。

“前线怎么样了?”有人喊。

“四九二团被成建制歼灭。”尘清回答。

“雷克尼亚侦查大队就剩你了吗?”有人问。

“我不认为有人能在迷雾那边活着,虚镜集结了数百个战团,全面围攻卢卡尼亚。”尘清回答。

清冷的沉默,尘清慢慢离开了,而这些雄心壮志的少年似乎多了些迟疑和忧愁。

这种密度的战场,侦察兵就是用来死的,他们的一切价值只在情报上。

连步兵团都是用来缓冲的炮灰,她背着三个伟大的战士,他们如畜生般被屠宰,被砍下头颅做成战功。

炮声还在响,远方路过又一个步兵团,约摸700余人,他们抱着枪无声地穿行在树林里,地表的防空阵地不断射击着试图渗透的飞行步兵部队,茂密的树林后密集的枪声。

密林飘起一阵白色的大雾,还有直升机的侦查盘旋。

“跨桥了。”尘清并不诧异,怕不是拿尸体和废墟堆成坝爬过来的,四九二团的拖延只给卢卡尼亚带来了一天的喘息时间。

不断有连队在路边穿过,似乎公路是很危险的地方,路上全都是残骸和尸体,尘清倒也不厌恶,反正戴着防毒面具。

又是处关卡,尘清被一阵盘问,怎么回来的,有没有接到撤退命令。

她陈述着事实。

“我是四九二团团长的警卫员。”

“哪个军的?你说我就信?要证件证件没有,怎么知道你不是间谍?没听说过四九二团有女兵啊?我还认识那个老头政委呢。”哨兵一脸怀疑。

尘清翻了下,掏出一叠白纸。

“遗书,你可以慢慢看。”

那人蹬了半天,测了下侵蚀就放行了,还给她塞了包干粮和两瓶水。

尘清刚跑远没多久那哨兵又跟了过来,问。

“政委那老头没死吧…怎么信都给你送了。”

“死了,团内只有300余人,没料到是总攻,大半都被全歼在了小镇。”尘清回答,她已经回答很多次了。

“那你们团长呢?”

“还活着。”

“你没跟在团长身边?”

“我给政委带回来了。”尘清指了指背包。

半响没说话,哨兵最后扭捏了下。

“老冯喜欢喝红厂的工业酒,你把钱拿着去给他买着,找个山头埋了。”

尘清接过那脏兮兮的纸币,点了点头。

哨兵就这样注视着尘清,直到她消失在了道路尽头,他放下路障,隐入了路边的机枪阵地中。

尘清有点茫然,她确实不该认识死亡之翼,甚至不该认识政委。

他们就那样死了,很突然,她没有反应过来,她背了他的头颅一天,用布料垫着,希望没有磕坏。

即将日落的时候她顺着篝火找到了一处侦察兵营地,她已经能看到远方又出现了一个小镇。

确实该问问他们的动向了,侦察兵们的消息应该够灵通,尘清下了马,让它休息,走了一天也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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