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人的大使馆从没也从不屑于融入周边建筑的风格。在彩窗城那栗色的砖石和深红的房瓦之间,单凭纯白的色泽,它便成了完全的异类。
这座高塔就不像是人工的造物,而是浑然天成的钟乳石笋——象牙白的蜡质塔身如玉般温润流畅,既静止,又隐隐透露着随时能流动的暧昧。烛人钟爱的焰型纹饰则彼此交叠勾连成一条长线,绕过伸出的金属窗枢,如环形阶梯般从塔底一路螺旋而上。
竭力炫技的浮雕则刻在空白之处,展示着“巧言者”拉曼用言辞挽帝国于分离的事迹;而这位伟大先祖的纹章则镶于塔身的正前,拱形门扉的正上方。
赫莉安身着粉红衣裙的身影来到了这纯白的大门之前,相撞的颜色让人想到奶油蛋糕和其上的一颗草莓。意志延展,蜡塑术奏响拱门顶端的门铃——其实她也可以使用门前的黄铜门把,但这种只有贵族才能做到的提示方式能让她得到更郑重的对待。
果然,一位黄皮肤的烛人侍者很快打开了门,并在开门之时行上一礼。
“请告诉卡文迪许先生,”少女在侍者开口前打断了他,“赫莉安·让·波密莉安在找他。”
…………
婚礼前42小时 绯空客栈
“然后是……‘巧言者’拉曼的纹章,这是最后一个了,”薇洛莉亚点了点头,对远处搬运的工人招了招手,“把它放地上就可以了,不用把它当成什么易碎品——你喜欢的话也可以踩它两脚,每个纹章踩两脚都行——哦,麻烦放过‘深情者’爱德华,我们这次要能成一定是靠他的面子。”
黑发的工人露出了极为古怪的神色,而他旁边的同事则极为迟疑地问道:
“两位小姐,我们真的……只要帮你们把伟大先祖们的纹章搬过来就行了么?婚礼会堂还需要装修吧?”
如他所说,婚礼会堂一片空旷,除了鲜红的地毯,没有一场烛人贵族婚礼应有的任何布置——被放在地上的十七位伟大先祖的纹章可以称得上必要的组件,但过大过多的彩窗按仪式需求也应该封住。
“不需要,”船长小姐的语调冷淡如常,“她的蜡塑术可以解决布置问题,而我们不希望有人混入监视或者动手脚。”
“所以你们可以走了,”薇洛莉亚在墙上绘出又一道术阵的纹路,“走之前记得关门,乐意的话可以像刚刚说得那样踩上两脚。”
………
婚礼前40小时 烛人大使馆
大使馆内的墙壁和外部一般纯白,但会客室中央的天鹅绒沙发却是鲜明高调的藏蓝色,金丝的边线将它进一步装饰,让这种颇具戏剧性的奢华感更上一层楼。
“我答应你在事后将犯人交给你来软禁和管理,”卡文迪许将一枚印着玫瑰的刻印放到纸张上,“而根据契约,你也要提供相关情报,为擒获犯人尽力所能及的义务。”
蜡封般的刻印燃烧起来,又在片刻化成灰烬,给纸张上留下一份玫瑰图案,而卡文迪许和对桌的赫莉安都感到了无形的约束。
“有时候我真的很遗憾,我们烛人没法拥有这么强大的契约保障手段。”
拉瑞亚·卡文迪苦笑了一下,他是一位颇为英俊的青年,有着金色的碎发、高挺的鼻梁,和健硕匀称的身形。赫莉安猜他大概为了这番好皮囊费了好些功夫,譬如锻炼、理发和化妆,也断定他是名花花公子。
“如果不是蔷薇刻印在契约上的重要作用,在贸易上占尽优势的应该是垄断了熔流艇的我们,”赫莉安点了点头,“就算他们控制了补给货船的穹顶站点也不行。”
“按你的说法,现在人类也想对我们的熔流艇垄断继续动手脚,”外交官换了个姿势,把左腿搭到右腿上,“我已经答应把叛徒交给你,到你来讲那位打算做什么了。”
“长话短说,我的姐姐,那位天才法师薇洛莉亚现在要和一名原初人类结婚,”粉衣少女轻轻地叹了口气,“按照《熔锻和谐条约》,那名人类也将有资格拥有熔流艇并在上面展开穹顶。”
青年顿时瞪大了眼睛,但赫莉安没有心情慢慢等他消化完情况:
“我需要有资格决斗的未婚男贵族,越多越好;也需要向其它城市报告情况,但最好是长老会的下属;我们还得有婚烟法、决斗法和熔流艇法的专家,这样我们才能清楚该做什么。”
“如果婚姻和决斗法的话,潮汐之眼有不少专家,而那是最容易联系的地方,”这位花花公子没有赫莉安想得那么蠢,很快接过了话题,“至于决斗么……”
“我自认为算是个行家,实战和法律皆是如此。”
……
婚礼前36小时,船坞
墨思晨的探照灯扫过船坞铁门上的暗红锈迹。这个曾停泊过黄铜织机号的3号干船坞,此刻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制式皮靴的回声。
"第四遍搜查。"他再度打开奠钟护符的立场,身后十二名士兵整齐划一地做出相同的动作——上次和烛人公主的交锋失利使他好他的团队对幻术的幻觉变得分外谨慎。
自被救援船将他从黄铜织机的船长室救出后,他第一时间递交了辞职申请,而城主也果断地拒绝了他——此既用人之际。
他很快地再被派到打捞船上协助捕捉黄铜织机的残骸,又在数小时前被召唤回城市,搜寻刚玉可能提前传送并储存黄铜织机零件的地点。而他也在竭力抓好这个第二次机会。
“队长,这里有异常!”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异常处,一个检修井盖躺在地面上,在奠钟护符驱逐幻象后,一股甜腻的香气涌上鼻腔。副官举着防爆提灯的手晃了晃,灯光扫过井盖密密麻麻的异样划痕。
他打了个手势,所有人都安静地聚到身旁,摆好应对爆炸物和陷阱的阵型。他则拿起防护盾,穿戴好防毒面具后身先士卒地将井盖慢慢打开。
“噗————————————————”
一个悠长的,连汤带水的、尴尬的屁随着井盖的打开响起,回荡在船坞安静的空气里。
墨思晨绝望地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