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在如此危难之际出手相助的救星是何人后,妹妹停止了能量炮的蓄力,连忙跑过来扶起我。
妹妹的脸上有对我的担忧和后怕,有对救星出手的松了一口气,却唯独没有对救星身份的疑惑和意外,反而还有几分责怪她来迟了的意味。
怎么回事?难道救下我的是熟人不成?可还有谁能知道我们的行踪,又有如此强大的实力能对抗一名元婴境的狐妖呢?
我尽力扭动虚弱的脖子,向后看去。
“嗨,好久不见!——虽然我们才刚刚分开不久。”
涂山棱月全身散发着律动的粉色光晕——和那日在涂山燃烧生命时的状态颇有几分相似——凭空漂浮着,用樱色的长剑指向远处的苏流景。
“你那是什么表情?对我突飞猛进的实力这么意外吗?拜托,我怎么说也是前任涂山家主,不至于一点保命的力量都不留吧。”
“只是可惜,这份力量我可是拿来当救命毫毛的,就在这里全部用掉,还真是让我有些心疼啊。”
“那还真是……麻烦你了,”说完这句不知算不算道谢的话,我回过头来看向妹妹,“你早就知道她要来?”
尽管刚耗尽神念的我确实是累到站不起来,但看妹妹“知汝欲行此计,故待此久矣”的样子,好奇心还是支撑着我问出了这个问题。
妹妹也没有拐弯抹角,直接承认了事实:
“嗯,你当时在电话结尾跟我强调涂山棱月自己离开了的时候,我就有所怀疑了。和莫岚他们会合,知道了偷走宝物的人只是一些实力不强的混混后,我的思路就移到了青丘狐妖监守自盗的可能性上。只是当时没敢猜对方的实力和地位竟如此之高。”
“我觉得连我都能猜到这事背后另有隐情,那与青丘打了那么久交道的前任涂山家主没理由猜不出来,更不可能只让你去涂山报告,而自己却在尘世闲游。所以我觉得她应该是亲自去青丘收集证据了,为的就是到现场来彻底击溃苏流景的阴谋。”
“猜得大差不差了,哈哈,”涂山棱月爽朗地笑了一声,“不愧是拯救过涂山的大英雄,思路就是清晰。我还挺想和聪明人聊聊的,可惜,现在好像不是时候。”
涂山棱月面色凝重地望着苏流景被击飞的方向。现在领域破碎,完整的感官又回归我们的掌控,在地下车库这么一个封闭的空间内,所有人都听到了,那如同战鼓一般的心脏跳动声,正从那个方向传来。
“风风火火地闯进来,一个又一个。上次是会时停的变身者,这次是涂山的前任家主,呵呵,你们还有什么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人类的语言被苏流景用兽族的嗥叫吐了出来,那声音沉重而嘶哑,仿佛来自一台老旧的鼓风机。而苏流景的怒火,也仿佛被这台鼓风机助长了一般,随着话语的吐露而愈燃愈烈。
“在领域中被你偷袭了一下,是我不够小心了。可是,你现在这个状态既不能速胜于我,也无法长久地维持。那么,等你的力量消失之后,你要如何保护这些不堪一击的人类?”
“说什么要彻底击溃我的阴谋……只要今天所有目击到我的人全部消失,那就不存在什么阴谋,世界从来如此。”
“来吧,我已在方圆十里布下空间封锁,要保护这些人类的你绝对不可能将其破除。接下来,我会向你昭示,谁才是‘偷走’【沁魂狐珠】的凶手!”
…………
秋氏集团的大楼轻微地摇晃了一下,好在除了秋哲,这里的人都并非凡人,这点小插曲不会影响商议的进行。
在确认了接下来没有余震的迹象以后,众家主只当这是一次偶然的地震,便继续起了彼此之间的会谈。
只有发完言,退到场外了的秋雨瞳,担忧地望着已经不需要再准备舞台效果了的集成控制台,心中对刚才地震的起因有了几分猜测。
【那个「时刻」就要到来了,你可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啊,阿岚……】
…………
“就只是如此么?就只是如此吗?就只是如此嘛!”
苏流景在狭小的地下车库内肆意地穿梭,随心所欲地释放能量爪刃,从各种刁钻的角度专门攻击我们这种完全防御不住他攻击的人。
而涂山棱月也切切实实地被他用这种方法牵制住了。本来他们现在的实力就差不了太多,涂山棱月还要疲于保护我们,就更是落了下风。
这样下去的话,苏流景想要拖时间,直到涂山棱月力量消失的算盘就真的要实现了。
“可恶!明明这家伙已经被涂山棱月和莫岚的配合打成重伤了,为什么战斗力一点也没有下降的趋势呢?”
洛紫云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累到单膝跪地的莫岚,又是气愤又是无奈地说。
“不是战斗力没有下降,是他的打法就一直是以血换血,依靠完全忽略自己受到的伤害,来保证攻击的杀伤力不变。”我解释了洛紫云的疑惑,自己的困惑却变得更大了。
他为什么会采取这种不要命的打法,简直像是乐于见到自己受伤一样?
“是为了‘真实性’吧,”妹妹小声说,“他在这里受的伤越重,涂山的罪名就越可信,他在接下来对涂山的问责中,能站的地位就越高。”
“至于现在受的伤……他大概是觉得,等他成为了青丘讨伐涂山行动中无可置喙的领导者,治疗用的药物就可以随他调用吧。”
“……”
在苏流景又一次挥下重重的一爪后,涂山棱月全力支撑起的防御终于出现了裂痕。她本人身上原先如火焰般燃烧的粉色光晕也不再律动,变得微弱而淡薄。
全身负伤但志得意满的巨型狐狸从阴影中缓缓走出,口吐人言:
“你的坚持就到此为止了么,真是不堪一击。就像我说的,今晚只有没能离开这里的人才是真正的‘恶人’。很可惜,我最终还是会成为青丘的主宰,就以这次事件为跳板——而你们的阻止完全无济于事。”
“是啊,只有我们的话,确实不够呢,”涂山棱月忍住身体的虚弱,朝苏流景咧嘴一笑,“所以我把她带来了。”
苏流景第一时间没有猜出所谓的“她”到底是谁,但预见的本能让他的内心不安地躁动。他一边极力地观察周围是否还有伏兵,一边大声地质问涂山棱月:
“你把谁带来了?说!你们这群马上就无法再开口的人,到底还向我隐瞒了什么?快说啊!”
虽然自涂山棱月出现以来,苏流景就不是很能保持住开始时那样一切尽在掌握的状态了,但现在如此破防的样子还是头一回。
“够了!你的失态让我反感,青丘从来不是容纳你这样的狐妖的地方!”
角落里忽然传出来一道女声的喝斥,我们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几个狐妖就纷纷变了脸色,不过变脸的方向有所不同。
苏流景是彻底的慌乱和惊恐,涂山棱月是放松和庆幸,苏迷则是疑惑和……惊喜?她认识说话的人?
“到此为止吧,狐妖的两大种族之间,本不该是这样的关系,更不该是你攫取利益的手段。”
一名少女外表的狐妖从地下车库的阴影里款款走出,某种用以遮蔽气息的力量正在从她的身上散去。
少女有着一头白色的秀发和黄玉色的瞳孔,如此眼熟的外貌一下子让我联想到了身边的苏迷——她们俩简直是不同年龄段的同一个人。
涂山棱月轻笑一声,解答了来者的身份:
“我当初猜到青丘可能有高层自导自演了这场闹剧时,心里还挺纠结的。如果回去通知涂山,过度防范的态度容易坐实那个罪名;如果去青丘寻找破绽,说不定会被那个高层当场扣下来;可如果什么也不做,那我便是辜负了涂山和蓝星叶小妹。”
“所幸青丘还有人愿意见我——一位走丢了妹妹,正在找她的姐姐。”
“苏——幕——遮——!”
“姐姐!”
苏流景与苏迷同时喊出了声,话语中蕴含的情感却天差地别。
“为什么!为什么你能找到这里来?!你难道不应该在族中接受训练吗?”苏流景愤怒地咆哮着,再也没有了一位元婴境强者该有的从容。
假如说直到涂山棱月出现,都不过是苏流景计划中的变数而已的话,那么苏幕遮的现身,则是彻底地毁灭了他的计划。
没有苏幕遮,涂山方再怎么试图澄清都可以被矢口否认。但她如今已经知晓了事件的真相,只要青丘还打算仰仗苏幕遮的血统来复兴青丘,苏流景就不可能再在族内身居高位,乃至成为领导者了。
而且苏幕遮和苏迷不一样,源自血脉传承的狐火不能对她的记忆造成伤害。杀了苏幕遮,青丘就没有未来,不杀她,苏流景蓄谋许久的计划就会暴露。现在,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闭嘴!幸亏我今天停了训练也要见一次妹妹,否则便遇不到涂山的友人,也见不到你要对我妹妹做什么了!”苏幕遮黄玉色的眸子瞬间被点燃成粉红色,跃动的狐火在她的手中生成。
“哈哈哈……原来,一直想不明白局势的人是我啊。也对,怎么可能有人指望临时获得的力量就能阻止一位真正的元婴呢?真正想要拖时间的人是你呀,你在等我把计划的最终目的说出来……”
巨大的白色狐妖绝望地干笑了两声,突然又用恶毒的眼神紧盯涂山棱月:
“——但是!你不会以为我要放弃以命搏命的战斗方式,转而开始想要苟且偷生,好给你们留下喘息的机会吧?”
“我!才!不!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你们也别想有!通通给我陪葬吧!”
苏流景全身的伤口都开始渗血,这些伤口都是涂山棱月借助莫岚的时停,造成的入骨之痕。之前他还能抱着青丘会治疗他的希望,忽视这些伤口,但现在那已经变成奢望,这些伤痕也就成为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不好!是【沁魂狐珠】!”
路仁眼看着严加保管的【沁魂狐珠】破开木匣子和自己设下的防护,化作一道流光飞入苏流景的爪中。
“虽然强行催动它我也会死,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们,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沁魂狐珠】在苏流景的牵引下飞向半空,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重压骤然降临在每个人的身上,几乎要将我们的灵魂碾碎。
苏幕遮张开狐火屏障,稍微削弱了一点恐怖的魂压。只是这种力量全然无法防御,将我们杀死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就需要时间!再争取一点时间,马上就是「时刻」了!”
莫岚拼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句话,随后就陷入了昏迷。而苏幕遮也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尽管素不相识,苏幕遮还是立刻选择相信了她,动用了所有的力量来削弱魂压——
——直到「时刻」如期降临。
就像一则英雄动画,在反派即将释放绝招的时候被按下了暂停键。暴走的魂压在那个瞬间被掐断了,连时间也被中止流动。
在如水的月光下,涂山市被无名的伟力锚定于两个小小的节点。
随后便是,两个“念”的同步张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