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工人、拳击手、小贩、机械师……总之,工业区几乎所有身体还健康的人都正在走向离自己最近的空地和广场,参加一场特殊的“血色集会”。
随着冈萨雷斯老爹手里喇叭的指挥,不时有队伍转换成长队,身穿白大褂和方形护士帽的医务人员出现在队伍最前端,在医疗车上紧张的采集着志愿者献出的鲜血。
全副武装的卫队站在一旁严阵以待,认真的搜查每个进入广场的人,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破坏分子。
我跟着莱昂哈德率领的一众无畏队精英,从人群侧面走过,向兄弟会地堡方向而去。
我们要去见叶芙蕾娜和夏尔莎,现在她们俩的情况……都称不上好。
“你感觉如何?斯卡蕾特告诉我你昏迷了整整三天。还撑得住吗?”莱昂哈德问我。
“梅丽莎诊断我只是轻度白血病,养养就好了,长官。还有更多人的状况比我更差,我还没打算倒下。”我轻松的回答。
叛军攻击汉莎使用的核弹污染性极强,汉莎的中心地带被直接命中,不仅导致数千人当场死亡,更使数以万计的人遭受了严重放射性污染。
所幸军方果断采取行动,组织了救援小队第一时间深入辐射地带,救出了大部分同胞。
然而汉莎的中心地带还是深受其害,如今已成了名副其实的“死城”。受到放射性污染的平民和士兵纷纷出现严重症状,相应能治疗辐射的医生与药物却严重缺乏。
历史上,在汉莎刚刚建立的那段时间里。因辐射而引发的白血病几乎是绝症,被称为血癌。但随着医学的进步,恶土的开拓者逐渐研发出了对抗放射性疾病的药物。只是这种药物需要以血液为原料,而且有效保存期很短,发展至今也依然如此。
眼下,灰钢兄弟会正在组织成员集体献血,以拯救那些倒下的人。听说军方也正在汉莎其它受损较低的区域陆续效仿工业区,组织献血。防化部队正带着辐射计数器,身穿有着重金属夹层的防护服,缓慢清理着城市里的放射性地带。
不敢想象,如果雷德利的核打击悉数命中,如今汉莎会是一番怎样的惨状?
“长官,你刚才说的【方法】是什么?”我问了我最关心的问题。
莱昂哈德轻轻叹了口气:“我们遭受了巨大的伤亡……太多人受到放射性污染,当前汉莎又缺医少药,他们危在旦夕。不过我们的盟友——开拓者反抗军——答应对汉莎伸出援手。他们已经开始从新避风港派出医疗车队,接下来几天会陆续抵达。”
想必促成这件事,莱昂哈德经历了一番政治上的拉扯。以他的风格和军方的立场,想必开拓者重返汉莎议会也是时间问题,但我没什么心情关心这些。
“那……你说能唤醒叶芙蕾娜的方法是……?”
“开拓者是由探险家和学者建立的恶土拓荒组织,发展到今天,他们手里已经掌握着汉莎最前沿的医疗和芯片技术。但非开拓者要享受这些技术,往往要付出高额的代价。不过……”
我心里一亮:“叶芙蕾娜她本身就是开拓者!”
莱昂哈德点点头:“是的,我在谈判中为叶芙蕾娜小姐‘申请’到了本就属于她的权利。如果汉莎的医疗条件无法把她从沉睡中唤醒,也只能让开拓者来试试了。只是叶芙蕾娜的身份……十分特殊,所以护送她去新避风港接受治疗的任务……必须由一位我绝对信得过的人来负责,她对利维坦计划意义重大,我们需要她好起来——杜戈尔,我能信任你吗?”
不愧是莱昂哈德,言简意赅,从不废话。
而且,他的方法听起来确实值得一试。
“我会尽力而为,只是长官。之前我对你实话实说过,我取得的成果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运气。”
莱昂哈德苦笑一下,幽默的说:“如果你的众多才能里还包括了好运,眼下就更要好好利用了。”
“呵呵……”
我也苦中作乐的笑了笑。
确实,让我来作为汉莎在新避风港的“特使”恐怕再合适不过了。我既忠于莱昂哈德,又深知叶芙蕾娜的内情,想必莱昂哈德也是明白我不可能背弃任何一方,才选择了我。
“还有一件事,你跟那个女孩交流过了吗?”莱昂哈德话锋一转。
“那个女孩?谁?”
“夏尔莎。”
我一愣,想起了三天前那场诡异的相遇。
我的自爆摩托击毁了叛军的发射车,夏尔莎奇迹般的在爆炸中生还,并向我和莱昂哈德“求助”,但短暂的交流之后,我就昏倒在了赶来支援的牧羊人载具里,在家里“躺尸”至今。
“抱歉长官……这几天我昏迷到浑浑噩噩的,实在没有办法做任何事。不过请相信,现在我已经好多了。夏尔莎……她现在怎么样?”
执行长官的话引起了我的好奇。我们截击叛军发射车成功后,夏尔莎是我们唯一的“俘虏”,或者说“幸存者”。
从仅有的对话中,我只知道她机械构造的身体与克里格教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甚至就是出自教授之手!
接受机械改造的她,似乎具备某种远程操纵武器的天赋,叛军的飞行器和与核弹,正是利用夏尔莎具备的这种机械导航能力,得以准确的打击汉莎。
从这个角度说,汉莎那些死去的人与夏尔莎脱不了干系。
但另一方面,从与夏尔莎寥寥无几的对话中,我清楚的感觉到这个机械女孩根本不理解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从有记忆开始,她就一直被叛军用某种特殊的方式牢牢控制,不停的完成“任务”,却对“任务”的内容和产生的后果完全一无所知。
“杜戈尔,除了我们拦截住的那支攻击小队外。军方在之后也截击并消灭了两支叛军的导弹攻击小队,发现他们都采用了……类似的方式制导武器,像夏尔莎这样的……半机械人,拥有在雷达内部超远距离准确遥控战争机器的能力。”莱昂哈德介绍到。
“什么?!那其夏尔莎之外的……引航者呢?”我心里无比惊讶。
元首摇摇头:“她们都死了,或者被军方的炮火炸成血肉模糊的碎片。或者在最后时刻被叛军自己处决。总之,只有我们俩发起的那次突袭里的夏尔莎活了下来。”
我心里感到一阵沉痛,不仅是因为叛军这种践踏人性的行为。还因为克里格教授。
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点是,我了解的克里格教授虽然尖酸刻板又循规蹈矩,但他对汉莎的一片赤诚,连我这个外人都能感受的到。
更别提霍夫曼将军愿意用命担保克里格教授不会背叛。
我认识的教授,断然不可能做出把一位无辜少女改造成军用机娘,让她屠杀成千上万的平民这样的事。
那么,叛军究竟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能使得克里格教授彻底改变信念?
说到底,叶芙蕾娜不是声称她不得不杀了教授吗?为什么夏尔莎又会提到克里格的名字?难道教授依然活着?
我唯一的合理联想就是,教授也像叶芙蕾娜一般,有着自己意识的“复制体”。但这样的“复制体”又是怎么落入叛军手中的?为什么会为叛军服务?
这之中的谜团实在太多,我完全想不明白,我也不觉得任何人能想明白。
谜题的答案,只能从夏尔莎和叶芙蕾娜身上寻找,可是她们现在……
莱昂哈德是对的,他需要叶芙蕾娜尽快好起来。
我更需要……因为我离不开她。
“夏尔莎现在怎么样?我听说她在地堡里,由斯卡蕾特长官审……照顾?”
我原本想说审问,但心里实在是无法把夏尔莎这样的女孩当作敌人,于是改口。
“状况很微妙,我正是为此而来。走吧,杜戈尔,我们去见斯卡蕾特。”
灰钢兄弟会的地堡。
经历过一系列的并肩作战后,灰钢的人与军方几乎成了最密切的盟友,所以莱昂哈德的人没有受到什么阻碍就进入了地堡。
这里已经成了救治重伤员的临时医院,医疗条件虽然比不上疗养院,但如果是替换机械义体的话,整个汉莎没有哪里比这更合适了。
走廊不时有医生和帮工的担架抬过,呻吟和哀嚎声不时从病房里传来,战争的残酷在这里展露无遗,但没人有空哀悼。
普朗克先生死于三天前的空袭,这对灰钢兄弟会来说无疑是一个重大打击。听说但剩下的工程师兄弟和梅丽莎,依然在我不在的情况下,设法保住了夏尔莎的性命,并一定程度上修复了她身上的伤,只是……我还是打算眼见为实。
莱昂哈德屏退了其他人,仅跟我一起走进了兄弟地堡的最下层,沿途的人都面带肃穆。
在走廊尽头,我们正好见到了躺在病床上,正准备转移病房的夏尔莎。
机械少女的身体依然支离破碎,双眼的瞳孔失去高光,呆滞的目光望着身边的梅丽莎护士和我们。嘴里不停的喃喃重复着几个关键词:
“奖励……请给我……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