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领着一众被囚的吸血鬼们逃离那间屠宰场后,在拿铁的命令下,他们乖乖地散开,各找去处了,只有她的那个狱友少年还跟在她的身后,并没有被她方才那血腥而残酷的手段震慑到。

「你还在这里干什么?」

少年咽了咽唾沫,顶着难以言说的压力问出了口:「你是不是……我的狱友!」

此刻,断壁残垣的荒地之上,唯有沉默和风声。

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冷冷地命令少年离开。

「那个,我可以跟着……」

「不可以。」还没等少年说完,拿铁就转身,透过面具的孔洞,用那双异色的竖瞳盯着对方。

在这样的近距离,看到那对宛如爬行动物的竖瞳,少年也产生了怀疑:自己的狱友,并没有这般充满血腥味和压迫感的眸子,而是如同人类般清澈又冷漠的圆瞳。

「那你以后……」

「不知道。」

“白猫”少女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

他本来以为,这般可怖的强者,应当是目标明确,为止不择手段,才下得去刚刚那番死手,摧毁破坏拦在自己眼前的一切——“不知道”,这种朦胧又迷茫的回答,一时竟让他不知从何说起。

不过少女并不给他沉默的时间:「如果你要问的已经问完了,那就离开这里。」

「请问,你的名字是?」

“哎”,若有若无的一声叹息伴随着被风扬起的灰尘,弥散在两人之间。

「不知道。」

随后,拿铁不再理会少年,自顾自地向着前方走去。

「我们……」尽管清楚这是毫无意义,没有结果的提问,但心中的悸动,推动着少年,向着那个孤零零的身影投出最后一问,「以后还能再见吗?!」

没想到,这一问竟然留住了“白猫”的步子,她转过身,看着少年:「你不会想再见到我的,大多数时候,我带来的只有灾厄,

所以,好好活着,

后会无期。」

这次,拿铁不再给少年追问的机会,一个蹬地,便飞跃到周边的一幢破楼的屋顶之上,凝视着少年片刻后,自房顶上离开了对方的视线。

在屋顶之间快速跃进着,前往区域的关口,可随着混乱的思绪逐渐冷静下来,暴虐的冲动慢慢随着漆黑色空中降下的雨滴溶解,拿铁的眸子逐渐恢复了正常。

随后刹那间,所有的思绪如同爆炸一样在脑海中迸发:那些血淋淋的器械,那些白森森的骸骨,那些冠冕堂皇的看客,那些蜷缩在角落的吸血鬼——那些四溅的血液,那些人类的惨叫,那些飞散的肢体……

拿铁一脚踏空,径直从屋顶上摔进了肮脏的小巷,没有任何受身和缓冲。

她感受到自己的脊椎摔断了,可经历无数疼痛的她已然麻木,只感觉到受损的部分下一刻便已再生修复。

我……到底是谁?不,到底是……什么东西?

拿铁一只手取下面具,另一只手用手臂压在自己的双眼之上,就这样,久久躺在冰冷、坚硬、粗糙、潮湿的地面,任由雨水打在自己的全身,顺着自己的手臂、脸颊,落到地面的污水之中。

过了些许时间,她才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衣服此刻湿透,满是一块块的脏污和泥巴。银白色的头发被污水染得黑一块白一块,随意地黏在一起,紧紧贴着拿铁单薄的身体。

她摸到了怀中被好几层厚厚的油纸包裹住的文件:米拉,至少,先去见米拉。

她刚踏出一步,便怔在原地,她仿佛看见:自己满身是血,一手利爪,一手提着被虐杀者的人头,身后还拖着滴血的如利刀般的尾巴时,对面站着的米拉,以及她脸上的恐惧、鄙夷和愤怒,随后她向着自己举起武器……

「就算是把文件交给她也好……就算是为了能帮到她也好……」低着头,抱着怀中的文件,拿铁低声念叨着,狠狠甩了甩头,试图驱散幻想带来的不安,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她变得有些害怕人类,即使是吸血鬼区的龙国守卫,看到这样漂亮的女孩子一身狼狈,想要帮叫一辆马车,也被她埋着头说声谢谢就快速通过。

避开有人流的大道,穿梭在雨夜阴暗的小巷之间,拿铁竟感到一丝安心。

雨,越下越大。

而直到快到与米拉约定的旅店前,拿铁才意识到,自己在疯狂的状态下摧毁了那个地方,带着囚徒们逃离,一路凭着双脚赶到这里,全程没有注意过日期——疯狂之后的她近乎失去了日期的概念,以至于现在究竟离约定的日期还有多久,完全不清楚。

无所谓了,直接预定房间,一直等到米拉。

拿铁站在旅店的门前,披着破破的斗篷、狼狈不堪的她,却被几位花花公子盯上。

这些人,以为拿铁是离家出走、或是与恋人分手、或是别的什么原因而孤立无援的迷途少女,遂出手。

先是假惺惺给拿铁撑伞,见少女低着头有些抵触,想要进入旅店,便称自己与另一家旅店的老板认识,可以免费请拿铁住一晚,见拿铁依然“不领情”,公子哥的同伴直接上手拽住了拿铁纤细柔弱的手腕。

这一拽不要紧,直接给拿铁拽应激了,左手瞬间作爪状就袭向拽人者的脖颈。速度如电光石火,几乎顷刻间已到对方眼前。

然而,她的手凝滞在半空中,双瞳因为恐惧而猛然一缩——她在那地下,徒手捏断、切断、扯断人类的脖子,那血花喷涌飞溅的场景霎时浮现在眼前,甚至于,当时那病态的快感,都宛如从封闭的容器中溢出了些许。

直到拿铁一脸慌张地缩回自己的手,这几人才反应过来——

先是看到拿铁抬起头后的“盛世美颜”感概不已,暗觉这个外国妞一定要弄到手;

又是惊讶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竟然这么“刚烈”想要动手;

最后,才是怀疑自己是不是看漏了什么动作,感觉对方刚才低头站姿和现在的抬头缩手之间有些不连贯,就像是某个中间的动作消失了一样。

不过,这些“阅女无数”的糜烂子弟,下半身控制上半身了,最后的违和感在拿铁的外表下被抛之脑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差点“挨一记大的”。

「你这家伙,还想打人!」为首者更是以拿铁的“疑似动作”为要挟,「我们可都在边上看着,你刚刚想要打他,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我们状告到执法处,你可免不了牢狱之灾!到时候你可嫁不出去……」说完,他从自己的同伴手中接过拿铁的手臂,趁着不注意,一把将其从大雨中拽到自己的伞下。

他打算把这个狼狈的如同妖精般的少女搂在怀中,威逼利诱,连哄带骗,让其对自己服服帖帖。

但是,还没动手呢,

刹那间,一把雨伞撕破雨幕,宛如标枪一般骤然刺穿了他手中的伞,带着其瞬间脱手,摔在好几个身位外的水洼之中。

失去了雨伞的公子哥还愣在原地,大雨就已经将他淋得湿透。他的朋友手忙脚乱地为这个公子哥打伞。

「哪个……」骂人的话刚开始,一道身影便从旅店大门前好几级的台阶上“飞”下来,几步便到了他的跟前,死死拽住他的领子。

「放——开——她。」平静的命令,听不出一丝感情。但那双金瞳,逸散着无法掩饰的愤怒。

「唉不是,冷静……你……哎……」台阶上,一个独臂的女子看着眼前的场景,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捂住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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