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生子与实验品再加上龙的身份让她没有沐浴在阳光下的权利。
除了热心肠的大哥时不时来接济一番,他只剩下母亲愧疚的爱。
就连与她在同一间实验室出来的弟弟妹妹也和她形同陌路。
是的,普莉希拉诞生在实验室,它是以罪业女神蓓尔嘉与白龙希斯为亲代在培养仓中创造的试验品。
弟弟葛温德林和妹妹幽儿希卡是格温与希斯为亲代创造的。
母亲蓓尔嘉出于愧疚与母性光辉将普莉希拉带到绘画世界独自抚养。
而现在普莉希拉已经失去了一切。
艾雷米亚斯只有无智的活尸陪着她,对她而言这就是仅剩下的了。
发癫的父亲(希斯)
失踪的爹(葛温)
闭关的母亲(蓓尔嘉)
创业的弟弟(葛温德林)
流放的大哥(无名)
忧郁的妹(幽儿希卡)
以及破碎的她。
普莉希拉正正的站在埃里米亚斯出口前的广场上。
她听见了不该存在的吵闹声。
她不明白自己是更喜欢那么久陪伴在自己心中的那片孤独。
还是那里突然出现在跟前的喧嚣。
活下去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普莉希拉自问道。
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活下去的呢?
是为了做某件事。
还是单纯的为了见某一个人。
她不明白她一点也不明白。
根本就无法明白自己究竟应该做些什么。
浓郁的好奇心与那份吵闹声吸引着她徐徐前行。
普莉希拉站在广场中央,双手攥紧镰刀,努力让自己显得冷酷无情。
身穿上级骑士甲的不死人越过雾门与高大的半龙女狭路相逢。
不死人手中的长剑紧了又松。
在发现比自己高了两倍有余的半龙女没有立即发攻击后,他利索地摘下头盔。
一张英俊的脸得以显露。
灰发赤瞳,健康的古铜色皮肤。
冰心雪飞的半龙女与没心没肺的不死人开始了第一次交涉。
“陌生人你看起来不属于这里,如果你是迷失了方向到此,那就请从那边跳下去,回到你的世界。如果你是为我而来的,那也是不应该的…”
不死人的直感让他嗅到了孤独与不安。
面对巡礼之路中少有的愿意交流的人。
不死人选择了暂时停留。
哪怕对面明显不是人类。
“额,如果我两者都不是呢?”
不死人的反问让普莉希拉感到错愕。
见到自己这个具有龙种特征的怪物是没有逃跑没有战斗,而是…选择了交流。
普莉希拉修长纤细的龙尾扫到一侧。
“那你到此的目的是什么?”
“嗯,你看起来可能会感到冷。要来烤烤火嘛,我这里有火种。”
明明是毫无感情的语言,却散发着普莉希拉从未感受到的真情实感,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他。
不死人左手燃起咒术之火,在彼此中央仍出一团火焰,随后毫无防备的坐在地上。
普莉希拉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毛茸茸的大袄。
又看了看不死人身上冷冰冰的铠甲。
权衡一番后,普莉希拉学着不死人的样子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下来。
半龙庞大的身躯将不死人与地上的雪微微震起。
感受到那异样的目光,普莉希拉下意识偏过头,红晕缓缓延伸至耳根。
这种感觉对她来说很新奇。
普莉希拉能察觉说不死人的目光没有丝毫嫌弃与歧视。
而是那种那种……【哇偶,她好猛哦】的意味?
具体怎么认出来的普莉希拉也不清楚,但反正她是认出来了,这就是社交的感觉吗?
慢慢的不死人的目光移向其他地方。酷酷的镰刀,白嫩的脚丫,纤细的尾巴。
“嘿,盯着别人的尾巴看很不礼貌哎。”
普莉希拉一边生疏的缩小自己的体型,一边把尾巴藏到身后。
“抱歉,我第一次见到有漂亮尾巴的朋友…”
不死人后面的话普莉希拉没有听下去,只是怔怔地在大脑中回想着一个词。
【朋友】
“嗨,朋友。”
“嗯?啊,我在听。”
“我们到现在还没有介绍过彼此呢?如你所见我是个不死人,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不死人。”
“真是可怜啊,我是普莉希拉,一只半龙。你没有想过给自己取个名字吗?”
“没有,反正没多少人会叫。”
两个对世界毫无归属感的人都默契的没有谈论家乡的事情,一个是没有,另一个也是没有。
……
不死人向着普莉希拉挥了挥手,转身从山崖跃下。
普莉希拉故意背对着不死人,强忍下将其永远留下的贪婪。
“我想这应该是对彼此都好的结局吧。”
地面的细雪被火焰烤化与凹陷处聚成水滩,等待凝结。
唉…
已经多久了?
普里希拉对这段与自己漫长寿命相比不值一提的时间感到难以忍受。
明明以前都是这么过来的,早知道就把那个人抓起来了。
“锵!锵!”
金属碰撞声兀然响起,普莉希拉竖起耳朵忐忑的握紧镰刀,死死盯住入口。
会是他吗?
一颗丑萌丑萌的小龙头伸了进来,他们都被彼此吓了一跳。
“哇哦,你的眼神可真吓人,感觉想要吃了我一样。”
“是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普利西拉看着变成小龙人的不死人,感受到体内原子生物本能的悸动,努力克制自己的原始冲动。
“我在咒术老师家门口的大树里找到只巨龙,他给了我枚龙体石。我寻思:如果我变成龙会不会也有一条漂亮尾巴?”
很显然没有。
不死人的龙人形态身后只有一对未长开的小肉翅,只能说句未来可期。
普莉希拉没有观察不死人现在的样子他怕自己忍不住犯错误。
虽然现在不死人的身体强度,都可以完全碾压成年飞龙。
但送到嘴边的肉普莉希拉不相信他不主动去啃。
“我是来收集耳朵的那个什么暗月之神说只要交上10只耳朵就给我一招特别厉害的附魔。——哦,对了,要来烤火吗?”
没等回应不死人就已经升起了火焰。
这一次腾飞的烈火格外炽热,连墙壁的白霜都开始融化。
冰雪融化而出的水反常的全部汇集到一处,然后被慢慢蒸干。
普利希拉眼中倒映出两簇火焰,一处是龙的原始技艺,另一处也是龙的原始技艺。
“你变强了好多跟踏上古龙之道有关吗?那你可是会被别人当成我这样的异类。”
“嗯,那什么古龙道没给我多少力量,还让我穿不上盔甲。不过能和你成为同类也挺好的。别人的看法那种不知所谓的东西…只要握紧拳头,一切都会闭嘴。”
普莉希拉感觉某个锁出现了动摇。
不知是不是火太旺盛,普莉希拉头上开始冒出虚汗,呼吸也粗重了几分。
身边毫无防备的不死人,貌似还没察觉自己身上龙的味道正不断刺激她的神经。
“你可真会讲故事。”
普莉希拉面容涨红,轻手轻脚地脱下自己的毛大袄。
物理降温也好,心理安慰也罢,她现在反正是觉得好受些了。
“因为我经常给我的防火女讲我在外面的经历。”
……又有些难受了,木头。
“她是个小哑巴,被关在船火祭司场下成狭小的牢房里。我能理解她,因为我也是从牢房里走出来的。北方不死院的牢房都比她那里宽敞。所以我想照顾她。”
不死人还没停下,他身上仿佛从未有过正常不死人那般的淡漠,一直如同仁爱的太阳一样照耀一切。
“我我能感觉出你也一样。普莉希拉你好像被关在两间监牢里。”
普莉希拉难以置信地看着不死人,陷入自我怀疑。
这家伙真的是木头吗?
“嗯,还有我看你光着脚就尝试做了双靴子。如果你感觉不错的话,我就在做上一双样的送给我的咒术老师克拉娜。”
普莉希拉终于熬到不死人离开的时候,这一次,她挥着手向他告别。
不死人正欲跳下,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普莉希拉大喊。
“我为自己取了个酷酷的名字——天命!我,天命不死人!”
说罢,他倒向后方,向着出口坠去。
“我记住了我的天命小龙人。”
之后不死人又来探望了几回普莉希拉。都是以猎取耳朵为由。
普莉希拉清楚不死人在第一次狩猎时就已经凑齐10只耳朵,但她没有贬破。
刀剑交鸣声又一次响起,普莉希拉迫不及待地走到门后。
庆幸又失望地看着穿上级骑士甲的不死人。
“你怎么不变成龙了?我的天命小龙人。”
“这一回我想用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样子赴会怎么样?”
死人的声音有些虚弱,紧闭的头盔看不清底下的面容,但那空荡着回应的声音让普莉希拉心中明晓。
“你需要补充人性,我的天命。”
“不…我不需要他了。”
“我明白了,我尊重你的选择,就像你尊重我一样,我知道你的理智无需任性维持,我不在意你长得如何。”
不死人轻笑出声,从腰包中抽出月光大剑。
普莉希拉凝视着剑,从第一眼她就知道这是什么:他的父亲白龙希斯的断尾。
而希斯的下场不言而喻。
对此普莉希拉只想说:好死!!
“按理说之前来就该给你的,但我又得了另一把不错的剑,就把这把剑强化改造了一下。”
“给我的?这太珍贵了,你应该清楚这是什么,古龙的尾巴耶。”
普莉希拉推迟三分,最终还是收下了月光大剑。
紧接着不死人取出一个石盒。
“OK,把它交给你以后我就该走了,我还有下一个约定要赴会。”
普莉希拉握紧石盒有些难以接受。
“这么快?怎么,就不能烤完火再走吗?我感觉有些冷。”
“嗯啊,抱歉,我把我的火焰送给了一个自卑自闭自我逃避的漂亮傻姑娘,我现在只剩下黑暗了。”
普莉希拉不高兴的鼓起两腮,脚上不死人送的靴子在地上磨出刺耳的噪音。
“你可真是个无可救药的堕落之人。与龙为伍,弃火投暗。你快去找那个给你骗的失心疯的女人吧,我不想再见你了。”
不死人耸了耸肩,径直向出口走去。
“我可真不来了哟。”
“你混蛋!连好赖话都听不懂!”
不死人看着普莉希拉当场急眼的样子,心中出现一丝不舍,但紧接着意志再次占据着上风。
“答应我,在我离开后才能打开那个盒子。”
“我知道了,你还会回来吗?”
“我不能完全确定,但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回来朋友。”
不死人继续向出口走去。
普莉希拉想再次挽留,但话到嘴边去怎么也说不出口。
也是呢,他们之间只是朋友,他又有什么资格让他永远留下?
目送不死人离开的普莉希拉轻轻打开石盒。
石盒开启的瞬间,炽亮的火光便照亮了普莉希拉的脸。
她呆呆的注视盒中完整的咒术之火,左手颤抖的伸向那团咒缚火焰。
“原来…那个傻姑娘……是我。”
本应能将一切烧为灰烬的咒缚火焰,在确认普莉希拉的灵魂后,温和的附上她的左手。
一纸书信随之出现在视野内。
【烟火人间流年游,岁月蹉跎生死搂。破败凡尘了吴勾,一曲尘歌不厌愁。】
这是一首打油诗,纵使普莉希拉不通音律也能读出,这是首赶工出来的失败品。
【嗯,这是森林里的白猫帮我弄的,我没读过书,只能让她帮忙代笔。我在罗德兰的巡礼见识了很多,。只是可惜没见到普通人的灯火,如果火焰再次旺盛的话,罗德兰是否能重现他们口中的万家灯火呢?】
【不过想必我是没机会再见了吧。人类啊,真的是复杂,他们创作的每一个词都可以用来形容他们。我一直在思考究竟何为人是拥有了如同小黑晶的人性算人,还是拥有智慧,情感,信念算人。】
【当我看见那些承受诅咒成为合适的人时,我都会想这种问题。他们这种纵使失去理智也未曾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们的信念无人可否认。我见过他们祈祷的样子,跪在地上祈求着飘渺的神明给予解脱。】
【不应如此,人类不应如此,我不希望人类活在愚昧的信仰中。所以我要去传火了。】
【普莉希拉,我的朋友。我将我的火送给你了,我为他取名为咒缚,希望他能在我不在的时间里带给你温暖。我把全部身家放在了你对面的楼里,算是能留下点余热吧。】
【只是可惜啊,见不到那个万家灯火的景色了。如果想我的话可以把那些漂亮的景色画下来用咒缚烧掉,希望我能看见。】
【你的…天命小龙人】
两行清泪自普莉希拉脸庞流下,她的眼眶通红,脑中名为理智的弦瞬间断掉。
此刻身份什么的都被抛到脑后。
早已在绘画世界外等候的葛温德林看着宛若疯魔的普莉希拉下意识握紧锡杖。
"我的姐姐,请停下吧,你不能被别人看见.."
普莉希拉手中夺命镰刀亮起锋芒,咒缚之火无声地缠上她的全身。
“传承火焰能解除不死相咒的事情是谁说的?我为何从未听说过!”
"我很抱歉,姐姐,但这是必要的中牺牲。"
柔弱的伪娘没有推卸,面对强大的半龙姐姐坚守着普通又非凡的承诺。
"骗子!退下!在我改变主意之前……躲远点!”
“我也不想他去,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珍视他!他的光芒令我也为之侧目,但我明白,他自己已经有了决断。”
格温德林让开道路,组成小腿的诸多青蛇流出了眼泪。
“他只是想要在我这里得到一个肯定。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他是个怎样的人,他比所有神都像神!他让我告诉你……见到你走出过去的阴霾,行走于阳光中,他很开心。”
普莉希拉强忍着,任由泪水肆意滴落。
“混沌魔女的住所在哪?告诉我..”
普莉希拉最终身缠咒缚之火见到了克拉娜。
从她口中得知咒火是咒术师身体的一部分,唯有心怀死志才有可能将其完全脱落。
再后来…
两位魔女与龙女一起生活在了绘画世界,守护着天命不死人曾经行走人间的证明。
直至画卷破碎,时与空扭曲,将她们送到另一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