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除明王劲之后,虚弱来袭得远比想象中的迅猛。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酸痛的,肌肉像是泥巴捏成的一样,软趴趴的,根本支撑不起身体的重量。除此之外,最严重的副作用便是从骨子里传出来的空虚乏力,止不住的精神萎靡,像是被人把魂都给抽走了一样。

一开始,赵煜还能在明钰的搀扶下走动,但没走几步就坚持不住,藤蔓般挂在了明钰纤瘦的身上。

他的脑袋斜倚在师姐的脸颊上,汗涔涔的头发把春雪般白腻的秀靥抹得黏糊糊的,这让他心里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触。第一反应便是害怕,害怕师姐会嫌弃他,但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师姐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嫌弃他。

随后,便是欢愉,对两人关系改变的欢愉,昨晚之前,他和师姐的关系似乎已经闹僵了,她再没和他真心说过几句话,可如今两人却有如此亲密的身体接触,关系大为改观。虽然他隐约知道他们关系的改变很可能是和那个许少阁主有关,但他不愿细想,任何东西,一旦怀疑起来,便不再可能是原来的面貌,在他心里师姐永远是清冷但又善良的,他的心是如此告诉他的。

最后,则是窃喜,卑劣而渺小的窃喜,只为这一刻能与她独处,能够独占她的注意力和身体。但道德的反攻来的很快,一发现这邪恶的念头燃起的火苗,便马上泼下了一盆水。

赵煜努力抬起自己的脑袋,温声道:“师姐,你先把我放下来吧,从府里叫几个小厮来扶我就可以了。”

明钰淡淡道:“嫌弃我?”

赵煜道:“不,师姐,我是怕弄脏你。”

明钰黛眉微举,道:“我倒是不怕脏,但是怕麻烦。”说着,微一屈身,一个公主抱,把他捞了起来。妹妹还小的时候,每次不高兴了,瘪着嘴想哭,又或者病发时,痛得说不出话,明钰都会像这样把她抱在怀里哄。此刻做起来,也熟练得很。

“师姐,你...你快放我下去,这...这不太好。”赵煜被她突然抱起,脑袋随着惯性直接撞在了两团软绵弹嫩的大枕头上,惊得他向外伸长了脖子,手脚胡乱蹬着,却又不敢碰到师姐的身体,宛如在空气里溺水的人,滑稽至极。

“别乱动!”明钰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那语气就像在教育一个孩子,目光也是如此。“若不如此,用刚才那个拖泥带水的姿势,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府里。”说着,纤细的手臂托着他的腿弯向上抬了抬,让他的脑袋能够枕在她的肩膀上。

赵煜被她这一训,竟也不敢再说话,只安安静静地靠在她的怀里,感受着她光洁的下颌微微顶在他的脑袋上,以及手臂挤压着玉峰传来的微妙触感,他此刻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换了个姿势后,明钰的速度陡然加快,如灵巧的燕子般,抱着一百六十斤的一米八六的男子,轻盈地穿梭在四横八纵的山间小道中,完全不顾路上行人的目光。当然,其实也不是完全不顾,为了照顾赵煜的面子,明钰还是专门挑选一些人比较少的分岔路走的,代价便是路程远了不少。

行进的过程中,两人都安静地不发一言。赵煜在想师姐是不是还在把他当成一个孩子看待?他并不希望她这样看待自己,因为那意味着很多事情都只是出于关爱,而不可能是其他情感。

“你的武道修为是什么境界?”明钰打破了沉默。

“锻体大成。”赵煜低沉答道。

明钰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得低落,以为是自己的动作伤了他的男子尊严,暗道一声幼稚后,便忽略了他的情绪,道:“锻体大成?据我所知,这只是武道的第一层境界,我看的杂书上说,第一层的武者只有五百多斤的力道。可你刚才的展现的力量不止五百斤,你把玄重玉都给打出了缺口。而且,你瞬间爆发出来的速度也很惊人,换做我来,若是不认真对待的话,怕是可能被你捉到。”

赵煜下意识地就想把自己可能是龙的猜测告诉她。

脑海里瞬间蹿出一个阴冷的女声:“想死别带上我。”

赵煜暗道:“师姐不是坏人。”

白璃冷冷地哼了一声:“是不是坏人,你这蠢货又怎么知道。”

赵煜见她想吃了火药一般,正想和她再争辩几句。

“老祖宗我告诉你,世上没有比玄溟派更恶毒的宗门,待我重生之日,必定要把玄溟派杀个鸡犬不留。还有,老祖宗最擅长的不过两件事,一是造梦,二是看...哼!”她的“人”字在喉咙里打了个转儿,似乎想到了什么事,立即便收了声。“总之,我活了那么久,吃过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我告诉你,你的师姐可远比你想象的,要特别的多哦。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心里不是早就有了怀疑了吗?那日下午,你真的只是做梦吗?为什么梦里人的声音竟然和你师姐的声音这么像?还有那股香味,啧啧啧,真是一模一样。还得感谢你灵台上的怪雾,若不是它的保护,你可能就直接被药倒,什么都感知不到了。”

“闭嘴!我说了我师姐不是那样的人!”赵煜怒喝道。

白璃顿时收了声。

明钰见赵煜久久不答,低头扫了他一眼,关切问道:“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刚才伤到了吗?”

赵煜道:“不,其实是因为我,我天赋异禀,力气生来就大。”

“哦。”明钰压了压唇角,没有再问。

............

千里同天。云州,春晖郡,新野县,总理城中一切事务的抚民司衙门。

两名看门的杂役弟子百无聊赖地闲扯着城中近日来发生的闲闻趣事。

“诶,你听说了吗?林府的小公子又新纳了一个小妾,听说是城西买豆腐的那老妪的小女儿。”一黑衣短打的男子道。

“啧,作孽哟,那雌儿出落的漂亮,就这样让那...咳咳。”另一个青衣男子正发着牢骚,将要骂出口,可忽然醒悟过来,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人注意自己说了什么,才放心的咳了两声。

忽然,天空上传来一道破风声,街道上的百姓纷纷抬眼看去,只见一只黄毛大鹤正疾速朝衙门飞来,背上似乎还驮着一个人,离衙门还有百来步的距离,鹤身颠簸一下,在空中翻了两圈,哀鸣一声栽了下来。连带着骑在它身上的人也重重地砸到了路边的摊子上。

“哎呦,这,天上掉下来个仙人老爷。”

“娘亲,仙人的手怎么断了?”

“笨丫头,胡说什么,仙人这是嫌手太重,先摘下来,等要用的时候自然会再拼上。”

观看的百姓七嘴八舌的嚷嚷着,却都不敢靠近。

两个杂役弟子却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能骑黄羽鹤的最起码都是外门弟子,他们不敢怠慢,快速拨开人群,见到了摔在地上,面如白纸,断了一只手,浑身上下都布满血痕的青年,失声道:“季昌师兄,发生了什么事?”说是师兄,其实地上的青年比他们还小几岁,但地位不一样,辈分也不一样。

季师兄嘴唇战栗着,眼皮抖个不停,似乎随时会合上。

声音微弱道:“他,回来了。血魔...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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