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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虎钳。”
“嗯?怎么了,渔夫。”
朦胧中,我似乎回到了过去的某一个场景。身边面容尚且显得年轻的“渔夫”正在跟我讨论新来的战友。
是梦吗?是梦吧。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在无尽的疲惫中陷入深眠的我,意识像一盘按下播放键的磁带,只能跟着进度条,随波逐流的前进。
“叶什么……她是叫叶芙蕾娜吧?大伙烤了只野狗,你去喊她一起来吃吧。”
“为什么是我?”
“呵,小队里就你比较会说话,跟她一样是技术军士。她那失魂落魄目光呆滞的样子,谁都不想靠近。只要没任务,那女人眼里就看不到一点高光,丢了魂似的。”
“说起来她是个开拓者,是吗?”
“对,仗真打起来上面才发现你这样的技术军士严重不够用,只能从开拓者的反抗军那边借人,毕竟他们很多过去都是搞技术的。”
渔夫惬意的喝了口来之不易的啤酒,一边为我介绍。
“……战况已经到了我们跟女人编在同一小队的程度了吗。”我叹了口气,说。
“对,就是这样。老虎钳,提醒你要小心别踩雷。我听说开拓者反抗军里的人,十个有九个是没妈的孤儿。不是比喻,字面意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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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你们各就各位,整备好战车,我们即将发起进攻!”
两鬓斑白的长官火冒三丈的对部下咆哮着,怒吼着。
在霍夫曼的眼前,身穿黑色军装的装甲兵站成一排,无人敢于正视他愤怒的眼光。
“长官,战车没有时间充好足够的电能,我们无法发起进攻……”
“那是个命令!听明白了吗,进攻是命令!祖国需要我们出击去抵御敌人!反抗军正在战壕里用命拖延敌人攻势,而你们这些懦夫把命令当成耳旁风!人人都这样贪生怕死,找理由怯战,看着友军死完,下一个轮到自己,仗还怎么打下去?!”
“报告霍夫曼上校!破坏神小队已做好出击准备。”
“整备好了?你们有足够赶到顿沃的航程了?”
“是的,长官。”我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只有破坏神小队的电池充电更快?”
“长官……是叶芙蕾娜,她直接给载具上氢罐来供能!这的战车开上战场,只要随便挨一发榴弹就会——”
“我要求的是所有战车必须在一小时内驰援顿沃前线!目前我看见的是:只有杜戈尔的破坏神小队遵守了命令。”
“可是长官——长官?!霍夫曼上校,您不能坐在破坏神小队的‘棕熊’里!太危险了!”
“我只知道战友正在流血牺牲,他们需要支援!祖国的叛徒才会抛弃战友,而你们因为一点微不足道的危险就选择逃避。任何人如果还有一丁点的军人荣誉,就按叶芙蕾娜的方法做!当然,懦夫可以留下,汉莎唾弃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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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拿着两串烤肉,一串是烤蜥蜴肉,一串是烤老鼠肉。胳膊上还别着一瓶啤酒。走进机油味弥漫的整备车间。
“谢谢,我不饿。”
还没来得及开口,浑身油污、汗水淋漓的红发女孩就以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抢先向我摆摆手,然后继续给她眼前的老旧发动机拧起螺丝。
我往叶芙蕾娜身边一坐。
“哼,谁说要给你了?区区开拓者别自作多情,老老实实当我这个破坏神小队队长的X奴隶,工作到死吧。”
“…………”
说完,我当着她的面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一把切肉刀架到我脖子上。
“……你故意找茬是不是?”
我扑哧一笑,顺势把肉串递给她。
“不找茬的话你连饭都不肯好好吃。多大的人了,老要我当你爹妈来喂饭?”
“…………”
“给你个建议,别整天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搞的全天下就你最惨似的。”我毫不在意脖子上的大刀,自顾自的吃着手里的美味。
“……你到底想说什么?”
“注意劳逸结合,保护好自己。咱们的服役期就剩大半年了,好日子在后头呢!”
“……我没想过退役。”
“可战争是会结束的,阿斯加德被我们包围了,收复指日可待。打完仗祖国就会给咱们发一大笔战争债券(≈废纸),打发我们回家领营养膏。你想好退役以后的去处了吗?”
“……没有。”
“没有家人,没有朋友。你这样的无敌之人,的确没什么地方可去。”
锵!
刀锋一下又架到了我脖子上,不过这次叶芙蕾娜的脸色爽朗了不少,顺势把我手里没喝几口的啤酒一把夺走,吨吨吨的一饮而尽。
我趁机搭话:“要我说,报仇什么的没点意义,这么大半年你杀的叛军那么多。还不是天天苦大仇深的?不如活着一天,就多享受一天。”
接着,我变魔术似的又从口袋里变出几颗叶芙蕾娜最爱的野红蛇果。
“杜戈尔,你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明白。”
叶芙蕾娜吃的满嘴血红,腮帮鼓鼓,跟我拌起嘴。
“你又了解我了?破坏神小队里谁还不是个孤儿呢?”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说,不如在心里找个盼头。心里抱有期待的话,才会好好吃饭,也懂得在战场保护自己……这次‘蜘蛛’救了你一命,下次你再鲁莽遇到危险,她可不在了。”
叶芙蕾娜的表情立刻黯淡下来,泄了气的在我身边一屁股坐下。
“对不起……当时我……想着跟敌人同归于尽,可蜘蛛她——我没想到——”
她内疚的捂着额头,手腕颤抖着,道。
“既然有人用自己的命救了你,你难道不应该好好珍惜?下次还想继续自爆?”
我拍拍她的肩膀,反问。
“可是,我已经什么都没了……战争结束后要做什么……真的不知道。”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汉莎?我在工业区有个维修铺,不大,就两层。多住一个人没什么问题。我做机修赚克朗。”
叶芙蕾娜沉默了几秒,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话翻译过来是不是:去你家住,你来养我?”
我一拍她的脑袋:
“你想得美!只是咱们俩特长不都是机修和驾驶吗,在我家那边你找个工作应该很方便。在汉莎生活兜里需要有克朗,不然就算是公民,只靠营养膏过活也会疯的——怎么样?”
“……我不要。当杜戈尔手下的店员这种事情……不要。”
“是吗,总之你要对未来有规划……”
“我要当就当老板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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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令~达令!”
我的耳边响起一个遥远又熟悉的声音,渐渐的,这个声音将我从虚幻的梦境拉回现实。
“……唔?”
四周一片漆黑,月光从窗户洒落在床铺,照亮了雪莉爱菈那一头漂亮的银发。
“……抱歉,因为……达令刚才好像在梦里……很伤心的样子。我……就把你摇醒了。”
雪莉爱菈慌乱的说。
“达令,你做梦了?”
“嗯……”我承认。“我梦到了……服役时的事。”
“梦见了叶芙蕾娜姐……?”
“是。”
空气沉默了好几秒。我和雪莉爱菈都说不出话。
叶芙蕾娜,自从她在地下隧道里倒下以来,已经昏迷不醒整整三天了。
而我,这三天的状况也跟昏迷了差不多,超负荷的战斗,以及遭受了核武器与恶土放射性沙暴的辐射污染,令我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昏睡状态。
雪莉爱菈和魅音两人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工业区里幸运的躲过战火的人为我献了血,接连接受放血和输血两天多的我,才勉强从极度虚弱中恢复过来。
“叶芙蕾娜,她究竟怎么了?为什么无畏队员不准我去探望呢?她……伤的很严重吗?”
“…………”我无言以对,因为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雪莉爱菈解释她情敌的状况。
“她……还会醒过来吗?”雪莉爱菈忧心忡忡的看着我。
我失落的摇摇头:“我…不知道。”
“怎么会!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对吧?”
“…………”
“对吧?!”雪莉爱菈焦急的问。
“……对。”我长叹一声,勉强安慰小机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