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双手紧握住刀柄——它就稳稳插在影院外广告牌上疑似是太阳能板的凸出之处,而后尽力让脚跟贴紧墙壁。如果不出意外,这块画着那个染了一头金毛的细狗导演的电子立牌,应该刚好能规避掉来自下方的尸潮,以及楼顶上那个不明怪物的全部视野。

没人想拒绝凭着极端的好运大杀四方而分毫不伤的冒险,然而只有我自己清楚这份所谓的幸运并没有那么万能——这份天赐的能力似乎只有我在做自认为合理之事时生效——我必须发自心底地认定某样做是对的,而后才能在认定的方向上,享有所谓命运的垂青。

人类因总结错误而进步。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时,我曾硬着头皮从四楼一跃而下来验证真相;结局就是我在床上昏迷了三天,外加被月山茶喂了一周的流食。

我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现在只需保持镇定和沉默,我应该就可以在被这群怪物发现之前摸到影院的侧面。在进来之前,我就已经在这栋建筑的西面墙壁发现了濒临破开的裂缝;幸运早就眷顾了我,只需要把墙再踹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我就能带着月山在敌人来不及察觉时溜之大吉。

最后的变量应该只有自然因素了,毕竟现在的我虽步于刀尖,但心态有恃无恐到连一滴会落下去的汗水都没有。我攥紧一面防盗窗的栅栏,轻轻把用来稳固身形的匕首拔出;半截电线被刀刃上的锯齿带出,我用尽可能小的幅度反转手腕,把这条裹着橡胶皮的死蛇慢慢甩下。

“不疾不徐,稳谋得胜”的箴言刻在我手里这把艺术品的镀金象牙柄上;我和月山茶在一个军械博物馆里找到了它,其也就一直任劳任怨地挂在我的腰间。展馆的宣传牌上说此刀是名家绝作,价值千万——然而在我敲碎玻璃掂量它时,那些衡量武器价值的货币早已失去了意义。

执行潜行行动时胡思乱想对我这种不需要考虑意外的人来说实在是大有裨益,虽然总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但这起码也能避免非必要的紧张来扰乱自己的思路。我侧头,风便渐起,吹散了遮挡视线的碎发。看到身下的丧尸专心致志地挠着它们永远也不可能弄开的大门,我也就放心地继续行动下去。

这个下午的阳光真好啊,我想。如果没有这场破烂灾变,我现在应该和月山走在去吃晚餐的路上。

想吃寿喜烧了。

我咽咽唾液,伸手探向墙壁上探出的最后一截钢筋。月山茶估计要因为我一言不发地跳出窗户等急了,不过我想,只需要她愿意探头多看几眼,就能知道我进行这场攀岩运动的用意何在。

不过,自从和她搭伙讨生活以来,我确实是极少把这些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计划分享出来。一是因为我自己也没法用运气好以外的理由解释为什么这些想法能成功,而她又是个对这种事非常较真的人;二就是因为,我不觉得自己能承担的风险,其他人也能一并接受——尤其是月山茶这种对以身涉险有瘾的家伙,我不希望她在听到那些很惊险的打算后跑的比我还快。

那太危险。我总得对和自己同行的人负责。

接着是清脆到刺耳的玻璃破碎声,那个突然以某种矫健身姿跳出窗外的身影让我愣神。我总算想起自己似乎忘记了点什么事,我忘记给这傻子随便安排点工作来分散她的注意力——起码不至于在自我发酵的担心里冲着我离开的窗口一跃而下。

好,现在她也看到像一只壁虎爬在墙上的我了;这家伙满面的担忧和坚决瞬间转化为了某种混合着欣喜、尴尬和惊慌的表情。她就没想过如果我真的下去砍怪,外面应该会传来很大很大的动静吗?而且这个世界上真的有执行跳楼行动前不观察窗外情况的人吗?

行吧。那个人的名字是月山茶。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