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微弱的光明，丝毫无法驱散她内心的阴霾。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抽丝剥茧的蚕蛹，每一寸肌肤，每一个念头，都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毫无安全感可言。
救命！这种感觉也太糟糕了吧！
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梳妆台上的铜镜，生怕看到镜中自己那张写满苍白与疲惫的脸。
更让她恐惧的是，格雷戈里修士在她体内留下的那股异样能量，像一条无形的毒蛇，盘踞在她身体深处。
它似乎正在悄无声息地改变着她的身体，一点点蚕食着她与圣光之间那本就微弱得可怜的联系。
圣光……她现在几乎感觉不到那股温暖的力量了。
取而代之的是带着一丝冰冷的灼热感，在她四肢百骸中缓慢流淌。
卡洛斯那个混蛋的声音也彻底消失了，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她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里，身体却止不住地微微发抖。
完蛋了，她不会真的要变成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吧？
“笃笃笃。”
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艾莉娅的胡思乱想。
是莉娜。
艾莉娅一个激灵，猛地从床上坐起身。
“殿下，您醒了吗？该准备晨祷了。”莉娜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一如既往的恭敬柔和。
但艾莉娅现在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头皮发麻。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用尽可能正常的语调回应：“我醒了，莉娜，请进吧。”
门被推开，莉娜端着盥洗用具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
艾莉娅却觉得，那笑容背后，藏着无数探究的视线，像细密的针一样扎在她身上。
莉娜放下水盆，转身从衣架上取下那套繁复到令人发指的圣女服饰。
层层叠叠的白色绸缎，金色的丝线绣着繁复的圣徽，还有那件……艾莉娅光是看着就觉得呼吸困难的束胸。
我宣布，这玩意儿绝对是反人类设计！
艾莉娅在心里疯狂吐槽。
“殿下，请允许我为您更衣。”莉娜的声音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艾莉娅僵硬地点了点头，任由莉娜摆布。
冰凉的布料贴上肌肤，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莉娜的手指灵巧地为她穿上一层又一层的衬裙、内袍，最后是那件象征着圣洁与荣耀的外袍。
每一件衣物都像是带着千斤的重量，压得艾莉娅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那件束胸。
“殿下，请您抬一下手臂。”
莉娜的声音很轻，动作也很轻柔，但艾莉娅却感觉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肉。
当束胸的系带一圈圈收紧时，艾莉娅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挤出来了。
这该死的束胸！简直比二十一世纪那些要人命的塑身内衣还要凶残！
再这么下去，我迟早要因为缺氧而英年早逝在这个鬼地方！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平静，不让莉娜看出任何端倪。
然而，越是想掩饰，就越是容易出错。
莉娜为她整理裙摆时，艾莉娅因为胸口憋闷，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脚下却不小心踩到了过长的裙角。
“唔！”
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殿下！”莉娜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艾莉娅惊魂未定地站稳，脸颊有些发烫。
太丢人了！居然在贴身侍女面前表演平地摔！
“谢……谢谢你，莉娜。”她的声音有些发虚。
莉娜扶着她的手臂，没有立刻松开。“殿下，您还好吗？您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她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没事，只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莉娜沉默着，扶着她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铜镜清晰地映出艾莉娅苍白的脸，以及她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青黑。
莉娜开始为她梳理那头灿金色的长发。
一下，又一下。
梳子划过发丝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寝宫内显得格外清晰。
艾莉娅如坐针毡。
她能感觉到莉娜的目光，正通过镜子，一寸寸地打量着她。
“殿下，您的头发……似乎比以前更加柔顺了。”莉娜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是……是吗？”艾莉娅干巴巴地回应，“可能是……最近用的香膏比较好吧。”
她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
莉娜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地为她梳好发髻，戴上那顶象征圣女身份的简洁头环。
当一切准备就绪，艾莉娅从镜中看着那个被精心装扮起来的“圣女”，感觉无比陌生。
这具身体里，装着一个格格不入的灵魂。
她就像一个被塞进华丽包装盒里的冒牌货，随时都有被拆穿的危险。
“殿下，可以出发了。”莉娜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艾莉娅站起身，因为束胸的压迫，她的动作显得有些迟缓和笨拙。
宽大的袖袍拂过桌面，不小心带倒了一个小巧的银质香薰炉。
“哐当——”
香薰炉滚落在地，发出刺耳的声响。
艾莉娅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弯腰去捡，却因为层层叠叠的裙摆和紧绷的束胸，动作显得异常滑稽。
莉娜快步上前，先她一步捡起了香薰炉。
“殿下，小心。”莉娜将香薰炉放回原位，语气依旧平静。
艾莉娅的脸颊更烫了。
她今天是怎么了？频频出错，简直像个笨手笨脚的傻瓜！
这绝对不是一个合格的圣女该有的表现！
“我……我没事。”她低着头，不敢去看莉娜。
莉娜轻轻叹了口气，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子，敲在艾莉娅的心上。
“殿下，您今天似乎有些心不在焉。”莉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是身体不适吗？”
艾莉娅感觉自己快要被莉娜的“关心”给逼疯了。
“我真的没事，莉娜。”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一些，“可能只是……有点紧张。”
“紧张？”莉娜微微偏过头，似乎对这个答案有些意外。
艾莉娅硬着头皮解释：“是啊，毕竟……今天的祈福仪式很重要。”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莉娜沉默了片刻，然后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是。那么，我们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寝宫。
走在铺着柔软地毯的走廊上，艾莉娅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提线木偶，每一个动作都受到无形的束缚。
这该死的圣女袍，简直就是移动的拘束器！
她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一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端庄与从容。
然而，越是小心，就越是容易出问题。
在一个拐角处，艾莉娅因为视线被宽大的帽檐遮挡了一部分，没有注意到脚下一个小小的凸起。
“啊！”
脚下一绊，身体再次失去平衡。
这次，莉娜没能及时扶住她。
艾莉娅狼狈地向前扑倒，幸好及时用手撑住了地面，才没有摔个狗啃泥。
但手掌上传来的刺痛，以及周围侍从们投来的惊讶目光，让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谁顶得住啊！今天出门一定没看黄历！
“殿下！”莉娜惊呼一声，连忙上前将她扶起。
艾莉娅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烧得可以煎鸡蛋了。
“我……我没事……”她的声音细若蚊蚋。
莉娜扶着她，眉头紧紧蹙起。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艾莉娅，那种目光，让艾莉娅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了显微镜下。
“殿下，您真的……和平时不太一样。”莉娜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肯定。
艾莉娅的心脏咯噔一下。
完蛋了，这下是真的瞒不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要辩解，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股强烈的窒息感猛地袭来。
束胸……勒得太紧了！
艾莉娅的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肺部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无法吸入一丝空气。
“唔……”她痛苦地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殿下！”莉娜的惊呼声在她耳边变得有些遥远。
艾莉娅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抽离。
她看到莉娜焦急的脸庞在眼前晃动，看到周围的侍从们慌乱的神情。
然后，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脑海中闪过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我宣布，这圣女，谁爱当谁当去吧！老子不干了！
……
不知过了多久，艾莉娅在一阵清凉的药草味中悠悠转醒。
她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寝宫的床上。
莉娜守在床边，见她醒来，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表情，但那表情之下，却隐藏着更深的忧虑。
“殿下，您醒了？感觉怎么样？”莉娜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艾莉娅动了动手指，感觉身体还有些虚弱。
胸口的束缚感已经消失了，显然是莉娜帮她解开了那要命的束胸。
“我……我怎么了？”她开口，声音也有些干涩。
莉娜端过一杯温水，扶着她慢慢坐起身，喂她喝了几口。
“殿下，您刚才在走廊上晕倒了。”莉娜放下水杯，语气平静，但艾莉娅却从那平静中，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
艾莉娅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这次晕倒，恐怕会彻底坐实莉娜的怀疑。
“是……是吗？”她故作茫然地眨了眨眼，“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莉娜没有立刻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种目光，不再是单纯的担忧和关切，而是带着一种……审视和探究。
艾莉娅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避开了她的视线。
寝宫内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沉默。
过了许久，莉娜才缓缓开口。
“殿下，”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艾莉娅的心上，“您……真的还是以前的圣女殿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