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地毯上，云舒正陪着林锦书玩乐高积木，两人一起慢慢地拼搭着一个色彩斑斓的迪士尼城堡。

林锦书的小手虽然还不够灵活，但她那成年人的思维在摆弄这些模块时却显得游刃有余，总能准确地找到云舒想要的下一块，或者在结构上做出一些精妙调整。

云舒看着女儿这副专注而又透着点小聪明的模样，心里的担忧稍微淡了几分。

她真的觉得，锦书不可能是个有智力障碍的孩子。

可……为什么就是不肯开口说话呢？

女儿也一岁半了，过了这个年，都算是虚两岁的孩子了。

她的头发长了不少，乌黑柔软，衬得小脸愈发白皙。

五官也渐渐张开了，眼睛深邃明亮，鼻子嘴巴小巧精致。

可以说，她是完美地遗传了她和书航所有的优点，粉雕玉琢，说一句人见人爱都不为过。

尽管之前刘主任说得那般含糊，又暗示了不好的可能性，但云舒的内心深处，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锦书会是自闭症。

她总觉得，说不定……说不定女儿只是“花期”比较晚一些而已，开得慢，但不意味着她开不了花。

看着女儿认真地、一下一下将一块积木按在城堡顶端的模样，云舒突然想起了之前林书航兴致勃勃拍给她看的、锦书周岁宴上的抓周视频。

视频里，小小的锦书在众目睽睽之下，谁的面子也不给，直接“逃离”了抓周现场，那份“特立独行”，现在想起来，云舒都觉得有些哭笑不得。

她突然有些好奇，如果再来一次，在没有任何外人打扰的情况下，女儿到底会选什么呢？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有些按捺不住。

或许是出于打发时间的无聊，又或许是心底那份探究欲作祟，云舒站起身，开始在家里翻找起来。

很快，她找来了几样东西：一张百元纸币，一支钢笔，一本书，一个小小的玩具听诊器，还有一杆长笛。

她将这些东西一一摆在林锦书前方的地毯上，然后笑着对女儿说：“来，我们的小锦书看看，这些东西里，你最喜欢哪个呀？选一个给妈妈看看好不好？”

林锦书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那些东西，又看了看云舒那带着点期待和戏谑的眼神。

“……幼稚。” 她在心里冷哼。但看着云舒那兴致勃勃的样子，她也没有做出什么抗拒的举动，依旧是那副对什么都不怎么关心的淡漠模样。

云舒也不气馁，她知道女儿的性子，只是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选一个嘛，宝宝最喜欢哪个？”

林锦书无奈地再次抬起头，直直地看向了云舒。

母女之间，就这样平静地对视着。

空气中，只有窗外细雪飘落的沙沙声和室内暖气轻微的运作声。

“……我最喜欢什么？” 她在心里轻轻问自己，也像是在问眼前的这个女人。

云舒，你还是……什么都不懂。

一直以来，我最喜欢最想要的...就是你啊。

林锦书小小的身体动了。

她不再看地上的那些东西，而是手脚并用地，坚定地朝着云舒的方向爬了过去。

云舒屏住了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儿的每一个动作。

她以为女儿终于要做出选择了。

然而，林锦书爬到那些象征着未来与期望的物品面前时，却看都未看一眼。

她伸出小小的手臂，毫不犹豫地将面前的东西通通推开。

然后，在云舒错愕的目光中，她一头扎进了云舒的怀里。

云舒愣住了。

她低头看着怀里这个紧紧依偎着自己的小人儿，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她意识到，自己，原来也是女儿面前的一个“选项”。

她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回抱住了女儿。

突然，毫无征兆地，云舒的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不是悲伤，也不是喜悦，而是一种……感动与释然。

林锦书就这样抱着云舒的脖子，抱了很久很久。

直到感觉到颈窝处传来的湿热……

她松开手，从云舒怀里稍稍后退了一些，就看见了云舒那副泪眼汪汪的样子。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像个小女孩一样爱哭呢。我不在你身边了，被别人欺负了可怎么办……

她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用指尖轻轻地、有些笨拙地，帮云舒揩去眼角的泪珠。

她看着云舒那双含着热泪的眼睛。

她的嘴唇动了动，一个极其轻柔、带着点生涩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从她口中缓缓发出：

“妈……妈妈……不哭……”

那声音，清澈悦耳，如同天籁。

云舒甚至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她猛地抓住女儿的小肩膀，声音因为激动而抖得不成样子：“宝……宝宝……你……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再说一遍给妈妈听……好不好？”

看见云舒这副惊喜得几乎要失态的模样，林锦书的心也软了下来。

她凑到云舒耳边，用一种带着奶气的、软软糯糯的声音，又清晰地叫了一声：

“妈妈。”

云舒高兴坏了！她一把将女儿紧紧搂进怀里，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大声喊着：“书航！林书航！你快来看啊！书书会叫妈妈了！我们的书书会叫妈妈了！”

林书航正在书房处理工作，听到妻子那带着哭腔却又充满狂喜的呼喊，一脸惊讶地从书房里快步跑了出来。

一进客厅，就看到妻子抱着女儿，哭得像个孩子，女儿则乖乖地被她抱着。

“书书……书书她……她会叫妈妈了！” 云舒哽咽着，却又笑得无比灿烂。

林书航也愣住了，随即脸上也露出了巨大的惊喜！

他几步走到妻子和女儿身边，也跟着蹲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女儿，分享着云舒那份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忍不住也把林锦书抱到自己怀里，在她香香软软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满怀期待地，试着引导道：“来，书书，叫……爸爸……爸爸……”

林锦书看着林书航那副一脸期盼、眼睛里都闪着光的样子，又看了看旁边同样满眼期待的云舒，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句。

……唉，真拿你小子没办法。

她转过头，对上林书航的眼睛，也清晰地叫了一句：

“爸爸。”

林书航瞬间狂喜！他“嗷”的一声，猛地站起身，一把将林锦书高高举起，抱着她在客厅里兴奋地转了好几个圈！

“啊啊啊！我女儿会叫爸爸了！我女儿会叫爸爸了！”

林锦书被他转得头晕眼花，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摇摇晃晃。

“……你这家伙，突然发什么癫啊！” 她在心里无语地骂了一句。

在空中旋转的时候，看着林书航那张因为喜悦而显得有些傻气的脸，她的心里，突然有几分莫名的惆怅。

这家伙……也是当爹的人了……

外面的风雪还在不知疲倦地下着，窗户上都凝结出了漂亮的冰花。

但这个小小的家里，却因为这两声迟来的、却又无比珍贵的“妈妈”和“爸爸”，而变得其乐融融，温暖如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