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现在的状况而言，她们只能选择进入。
赫里拉着丽娜的手，两人对视一眼后踏入城市界域。
刺眼的白光覆盖了她们的视线，她们赶紧用手遮挡这道光。
一瞬间各种各样的声音争先恐后涌入耳朵，有市集小贩的吆喝声，贵族饮酒作乐高谈阔论声，打骂奴隶声，马蹄踏过街道声，牧师宣教声，兵器击打声，歌舞声。
紧随着混杂在一起的声音到来的是视线的恢复，曾经繁荣至极的世界最大都市葛拉罕城在这真实幻境中再度重现了。
“丽娜……”赫里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曾经来过这里，你也是，对吧？”
“对，我梦到过。”
“还记得城市中央有个喷泉广场吗，我们的目标就是那儿。”
赫里遥望远方：“那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艾瑞丝的地方。”
她的思绪放远。
无尽的黑雨之下，淋着雨却不显落魄的艾瑞丝和打着黑伞的少年隔着雨幕相望。
“我以前认识你，可现在还不认识。”
“我叫赫里乌斯。”
“我……你可以叫我艾。”
“到时候我会把你从这个地方救出来，然后再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黑雨中的对话犹如刚刚才发生。
她们在城市的中央大道奔跑，周围的人群忽然间纷纷朝她们怒视，或赤手空拳或拿着尖锐的武器堵了过来。
葛拉罕城全体五十七万九千四百四十三人，这就是艾瑞丝给她们设下的障碍。
无边无际的人潮拥挤，他们在每条街道上涌动，脸上因愤怒而褶皱的纹路清晰可见，他们是无妄的冤魂，是死在那第一场黑雨的无辜者，他们的愤怒无法被平息。
他们的形象逐渐扭曲变成了可怖的魔人。
赫里握紧手中黑伞，挡在丽娜身前。
她说：“烈阳星的丽娜，此刻我赫里乌斯即是你的随行骑士，同生共死，一往无前，请与我一同开辟通往未来的前路吧。”
这是暮夜骑士向要守护的魔法使宣告的誓词。
丽娜怔愣数秒，接着眉眼微微弯起：“好啊，我的骑士。”
如扭曲长虫的魔人潮被瞬间轰开一道豁口，仅是黑伞挥动的气浪便掀飞起数百人，火焰随之降落，无数建筑毁灭倒塌。
横冲直撞。
这两个人完全就是如山顶滚轮的巨石般在横冲直撞，魔人非但没能伤到她们分毫，就连围堵都做不到了，被撕扯开的口子越来越大，轰飞在天上的魔人越来越多。
黑伞砸碎一切，火焰烧灼一切。
整个城市都陷入了红色之中。
为了争分夺秒两人不敢停歇。
当最后一个魔人的胸膛被黑伞贯穿后，赫里终于坚持不住半跪在地，拄着黑伞的双手在发抖。
周围的热气让她呼吸困难，丽娜状态也好不到哪去，她几乎是爬着挪动到赫里身边，微微倚靠她坐下急促喘息着。
两个人灭掉五十七万魔人，在此之前没人会相信有人能做到这种事。
“了不起啊你们。”
奥罗拉在她们身前蹲下，拍了两下手：“教主在鼓励你呢，大司祭不给个反应吗？”
丽娜瞪了她一眼，但急促的喘息下实在说不出话。
赫里垂着头不看她，脸上的血渗入眼球扎眼得很。
奥罗拉干脆也盘膝坐下，她说：“艾瑞丝在等着你们，就在前边拐角处的温泉，不过我要提醒你们她现在可不好对付了，啊不，虽然原本就不好对付。”
“她夺走了我的存在证明，将她在葛拉罕城的一千年和在晖日城的一千年合二为一，重新成为独一无二真正的艾瑞丝，我现在连个威胁都算不上了。”
“现在想来母世界应该会感到害怕，如果艾瑞丝真的选择帮助你们，那她一定会呆在她为你们创造的净土之中，没有了万花之母那么就没有永远生生不息的暗多摩花，母世界即使占有了这颗星球，在接下来的星海巡游中没有了暗多摩花作储备粮，将十分危险，但你们不可能说服艾瑞丝站在你们这边的。”
赫里气息平稳下来，抬起快要睁不开的眼皮：“你快要死了。”
奥罗拉冷笑一声，没有反驳。
存在被剥离的她的确不剩多少时间了，还能在这儿只不过是因为这座城市的缘故，她与这座城市将在幻境结束的那一刻共同消失。
“我让克洛伊带着莱昂纳德赶来这边了，去见见他吧。”
“别多管闲事，赫里乌斯。”
“拜托你，去见见他吧。”
奥罗拉拂袖站起，面色冰凉阴沉：“拜托……呵呵，看来你不再适合担任大司祭一职了，滚吧！”
“你嘴巴放干净点！”
赫里拦住欲要发难的丽娜，她被搀扶站起，低声对丽娜说：“我们走。”
她们擦肩而过。
奥罗拉心中讽笑，她嘲笑赫里的无知，这个城市只有赫里和丽娜两个人能看见能进入，其他人根本不会知道这座城市的存在，即使将莱昂纳德叫过来又能怎样，他们并不处在同一个空间。
只是徒劳的无用功罢了。
她怎会去在意那个短短相处了没几年的小孩，那个爱哭的小鬼，浑身脏兮兮骨瘦如柴的小鬼，总是捧着个宝贝的不行的果子来朝她献媚的小鬼，连自己身上有多脏都不知道，每每想起那段时间失忆的自己去吃了那些果子，她就恶心的不行。
一口一个姐在那里叫，跟那些想要获得好处的乞讨者有什么区别，不，还是有区别的，他比那些乞讨者更傻，几句关心照顾的话和一个微笑就能让他死心塌地敬仰我，爱慕我。
真该早些时间遇到他，把他从小培养成教团的死士，多好的主意啊。
早些时间遇到他，就好了。
把他培养成只忠于我的人，他会变得比现在更强，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
能吃的好些，早点读上书，那些肮脏的果子一个也不会让他碰……
不知何时，她站在了城市界域的边缘，平静注视着在外面不远处四处搜寻的莱昂纳德。
“是在这里吗，怎么找不到赫里她人？”
“不知道啊，我突然接收不到魔尊的讯息了，但应该是这里没错。”
趴在莱昂纳德头上的克洛伊挥舞蜘蛛脚指挥他这边看看那边找找，就这么，莱昂纳德站在了城门前，与奥罗拉对视上。
他们看不见彼此。
奥罗拉确信这一点，他们不处在一个空间。
但你为什么愣住了呢，呵呵，莫非你真能看到我，别开玩笑了。
“姐？”
奥罗拉心跳停滞一瞬，她下意识攥紧心脏的部位，眼神愈发冷淡。
“你在看什么呢，你姐在这儿？”
“我不知道，”莱昂纳德抬起手，手指划过奥罗拉的脸，他咽了口口水。
“姐你在吗，如果在的话回答我一下好吗！”
“我很想你！”
“我真的，很想你啊！”
奥罗拉冷漠地看着他。
我到底有什么值得他想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