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处矿井并非垂直向下，中间会需要换乘多台电梯，每次换乘需要行走五到十公里不等，第一次换乘在五百米深度，也是我们先前采集矿石和石油的主要活动区域。”

赛玛派来的工程师操着一口浓重的土耳其腔，指着在全息窗口上的地图和众人介绍：“换乘之间的路程会设有矿石车，这也是地下矿洞最主要的交通工具。事先提醒，我们只在五百米那片区域活动，更深层的没去过，没法保证下面的电梯和矿石车还能动弹。”

漠盯着全息地图，还有手头上矿井的资料，第一个发问：“我记得这处矿井已经运营了几十年，土耳其政府为了开采更加深层的矿脉才不断延伸。但现在你们仅仅在五百米的位置开采，却依旧能每个月开采出数十万吨的矿石，甚至还有石油？”

“这就不是我们关心的了，我们只是想混口饭吃，”工程师摇摇头，“于尔居镇没什么好种田的地方，时不时来到这里的贸易商队是我们连接外面的唯一通道，也是拿矿石换取日用品的唯一方法。大姐头的种子也都是和贸易商队交换来的。”

工程师口中的大姐头明显指赛玛，后者派来的小蟒蛇此时正像一条围巾一样围在工程师脖子上吐着舌头，一人一蛇相处融洽，看上去彼此之间习以为常。漠暗暗记下矿井内异常的开采量。

电梯很快就在嘎吱嘎吱的声音中停下，缓缓开门。漠和晞两人打头阵走在最前面，中间是金娥丽丝、李信陵、小羽索菲还有两名工程师，多萝西和不列颠特工伊丽莎白走在最后殿后。整个队伍呈扇形向前缓缓移动，彼此之间间隔距离不超过五米。

“有点冷呢……”小羽一只手拉着索菲，另外一只手搂着布偶猫V仔，两个人都换上了厚重的牛仔服，但依旧能在地下感受到矿洞的阴冷。

“受不了随时说，我可以把你送回去，要不了多久。”李信陵在一旁提醒着。

“没事的，和战争那会我一个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裙子在漏风的废墟里躲暴风雪比起来，已经很好了，”小羽回以一个温暖的笑容，“身上的衣服很结实，也有强大善良的姐姐们陪伴着。”

“要不要来点红茶，暖暖身子。”身后的伊丽莎白递过来两个茶杯，她刚才在电梯上就没停下过喝红茶，把一旁的多萝西都吸引过去来了一杯。

“非常感谢。”小羽接过杯子，分给索菲一杯，两人一同慢慢品味，温热的气息从喉咙涌入胃部，再缓缓扩散至全身，将寒意尽数驱逐。

“真的很好喝！而且也感觉身体热乎乎的，一点都不冷了----这是伊丽莎白姐姐的能力嘛？”

伊丽莎白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微笑着收回杯子，然后又从袖口里拿出一杯递给小羽怀里眼巴巴看着的V仔：“你要不要也来一些，李信陵？”

“我没有喝红茶的习惯，”李信陵果然拒绝，随后眯起眼睛看向小羽，“所以，你是怎么一个人从赛里斯跑到欧洲的？你先前被首长发现和收留是在伽马区，东欧了可以算是。”

“小羽记得很清楚，在战争爆发刚刚不到一周，小羽本来正在吃饭，突然周围就亮起一道白光，等回过神来后发现周围是完全陌生的小镇和人……”

小羽糯糯回答：“现在想来，一定是受到大传送的影响被传送到欧洲了吧？小羽还有爸爸妈妈那个时候都被军队严家看管，大人们说我姐姐是个叛徒，背叛了国家，背叛了民族大义。爸爸整天涨红了脸和其他大人据理力争，妈妈整天以泪洗面，不断找一个看上去是领头的军官说一定要放过我，也就是放过我----小羽总觉得，那次大传送后，无论是否能活下来，都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了……”

“正常，所有和你姐姐、和首长相关的人，基本上都被抓捕、审问、处决了，”李信陵冷冷说着，“从首长决定为了魔法少女的未来挺身而出的那一刻，所有的伪装都被撕下，所有的道德都被践踏。你的确要感谢那次大传送。”

她停顿了片刻：“不过就算首长不选择揭竿而起，你们的下场也是死。自从那个中学沦陷后，所有相关人员都要被隔离。为了阻止局势进一步恶化，和学校有关的人基本都难逃被隔离至死的命运----以保护全人类不受到进一步感染的崇高名义，去死。这就是人类的大义，人类的道德，呵。”

“信陵姐姐似乎知道很多事情，”小羽感到索菲的小手握得更紧，“小羽那个时候虽然上小学了，但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或许是爸爸妈妈还有姐姐保护我的一种方式吧？但小羽其实还是想知道，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信陵姐姐想必也是贝洛中学的学……”

“不要直接提那个学校的名字，”李信陵冷冷打断，“至于我，我那会是政府的人，虽然并非自愿。”

金娥丽丝在一旁专心看着全息地图，有魔法少女敏锐听力的她肯定听见了这里的讨论，不过选择了忽视。

走在最前面的晞突然停下脚步，侧耳微微倾听：“前面有矿工，正在搬运矿石。”

漠转头看向工程师，后者一脸迷惑：“从昨天晚上起整个矿洞就已经停工，不可能会有人现在还来挖矿吧？”

晞先一步走过去，转过拐角后发现一名个子矮小的矿工正在用工具对着石块叮叮当当砸，一边砸一边嘴里还在喃喃着什么。她仔细凑过去听，发现对方一直在重复一句话：“只要把这里的矿采完，就能凑够治病的钱了。”

“哈马德，你怎么还在这里？”那名工程师看见了那名矿工显得情绪有些激动，“你两周前不是辞职说要带母亲去其他地方求医么？什么时候跑回来的？”

那名矿工却没有回应，只是一边挥舞工具一边继续着喃喃自语：“只要把这里的矿采完，就能凑够治病的钱了。”

“他情况不对。”晞制止了想要和同伴搭话的工程师，左手默默凝聚出弓箭，走过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但依旧没有得到回应。再凑过去看看对方的脸，就像死鱼一样苍白，双瞳放大，空洞无神。

她能感受到那个男人身上有股非常怪异的气息……而自己本能对此感到排斥与厌恶，却一时半会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

此时另外一名矿工走了过来，将开采的矿物装到一旁的小车里，嘴里同样在喃喃自语：“只要再多推一车，就可以买到两大瓶啤酒了。”

“侯赛因，你个酒鬼！”那名工程师跳了起来，“三天前你小子就不知道去哪里了，怎么现在还一个人偷偷跑回来继续工……工作……”

他说着说着突然卡住，侯赛因脸上是纸一样的惨白，双眼眼瞳彻底放大宛如两个黑漆漆的小洞，嘴巴里挤出沙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在矿洞里回响：“只要再多推一车，只要再多推一车……”

而此时更多的人出现在矿道里，不由得让那名工程师害怕得后退一步：“这、这，各位魔法少女大人……我，我不知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还呆在矿井里……明明，明明先前已经发过警告了。”

“他们是不是有着共同点，”金娥丽丝显得风轻云淡，“比如说，先前因为某些原因消失或者离开了？”

“对，对！”工程师重重点头，“这个叫阿卜拉的，从上周就开始旷工。还有那里的加法尔，三个月前因为发生口角打伤了工友，一个人不知道跑到哪里了……可是他们，他们现在为什么都在这里……而且一个比一个长得吓人……”

“因为他们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人了，”金娥丽丝叼着棒棒糖大踏步往前走，“漠，跟上去，解决他们背后的恶心玩意。”

“遵命。”

一行人顺着那名推车的矿工一路深入，很快来到一处硕大的地下仓库——这里面堆满了矿石，还有更多推着小车的矿工从四面八方赶来，倾倒更多矿石。他们每个人都面色苍白、双瞳涣散，干裂的嘴唇喃喃自语重复着一句话。

“过去几年要么和人类，要么和魔法少女打交道，都差点忘记了身为一名魔法少女本职的工作了——”金娥丽丝伸了一个懒腰。

晞愣神片刻，也突然回想起来：“哦，对，许愿的时候精灵龙曾经说过我们魔法少女的使命，所以这些是……”

“这些都是失魂者，被同化而成的人类，”金娥丽丝大大咧咧走向那座矿山，“至于这个玩意——虽然不知道伪神为什么要矿石，总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