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瑾笙嘴角一扬，冷不丁地抛出一个古典的话题。
都不看书就光顾着看我是吧，那我也当一回醉翁得了。
“啊，忒修斯之船......”
“忒修斯之船还是原本......”
因为注意力都放在安瑾笙身上，所以被问及这个问题时，染澜浟和冷漾淽一时间都没有办法给出答复，活脱脱机器人一样毫无意义地重复问题。
就像是坐在教室里全神贯注地观察某个在意的同学，一旦对方突然回头，自己也会下意识地回过头去。
“啧......”
果不其然，这两个凑榴芒根本没有看书的意思。
被两头大灰狼这样直勾勾地盯着，饶是对大部头颇为上心的安瑾笙此刻也没有看下去的想法。
“书看累了，出去走走吧。”
白毛少女啪地一声合上书，起身随手将其摆在吧台，留下阵阵栀子花香，让沙发上呆坐的两人都有些沉醉其中。
待两人回过神，安瑾笙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玄关。
“笙笙，等等我！”
“都怪你这家伙一直傻看着笙笙！”
“你就没看？”
“还不是你一直傻看着问题都答不上！”
“姓冷的，迟早有一天我给你打成忒修斯之船！”
“拭目以待。”
一番宛若三岁小孩之间的拌嘴过后，二女走出大门，跟上了再次漫步于林荫小道的安瑾笙，一头雪白随风轻摆，仿佛晃进两人柔软的心。
上一次，自己也和小女仆一块在这散步。不同的是，那时的第三人是安檬，这一次却换成了冷漾淽。
染澜浟淡淡想道，一抬头便迎上安瑾笙那满含风霜的眼神。
“你说，我到底还是不是原来的自己呢？”
小女仆这是从忒休斯之船联想到前世和现世的自己了吗？
“笙笙当然还是从前的那个笙笙啊。”
染澜浟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一旁的冷漾淽也按耐不住开口附和：
“是啊是啊，笙笙还是我们最熟悉的那个笙笙呢，虽然整个人都变成了女孩子，但内在不还是以前那个喜欢一头扑在御民书堆里的笙笙么？”
“这样么......”
听到染蛇蛇和冷痴痴难得正经的回答，安瑾笙内心不免释怀几分。
先前，自己随口抛出的问题本是大部头上一个经典话题，但无可辩驳的是，她确实从这艘船联想到自己的现状。
虽然身体变成女孩子的模样，但兴趣爱好、过去的人际关系，基本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唯独，过去的记忆直到现在都还只是冰山一角，让她久久不能释怀。
“那，我在前世的结局，又是什么呢？”
她柔声问道，话里行间充斥着淡淡的忧伤。
尽管几人都没有正面回答过，但可以料想的是，自己过去的结局应该好不到哪去。
“......”
“......”
白发少女的问题就像是一道创可贴，紧紧粘在染澜浟和冷漾淽的唇瓣上，让她们难以回答。
“果然是这样呐。”
安瑾笙自嘲般轻笑几声，原本舒展的眉头此刻不免蹙起，紧紧抿上的双唇也被压得泛白。
“但那都过去了，不是吗？”
深呼一气后，她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仿佛是在证明自己已经放下过去的执念，但在身旁二女看来却是触目惊心。
无论过去多久，笙笙都还是学不会管理自己的情绪，内心的想法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表现在脸上，就连撒谎假装释怀也是如此拙劣。
“没错，笙笙，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只要我们在，就一定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委屈。”
“笙笙，以后我们会一直陪伴在你身旁，不会让你再让你感到一分一毫的孤独。”
话落，一左一右两个大姐姐分别挽起安瑾笙的双臂，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言语并无半分谎言，又像是为了安抚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灵。
少见的，二女没有再为谁是安瑾笙的唯一而再起争执。
比起自己和笙笙相伴的那些时光，果然还是笙笙不被伤害更为重要吧。
三人就这样一齐在林荫小道上漫步着，不快不慢，似乎这样就能把时间留在这个于她们而言最美好的片刻，没有争端，没有阴谋。
有的只是温馨，和谐，还有说不上来的忧伤。
又一次散步归来回到客厅后，安瑾笙再一次瘫在熟悉的沙发上，安然入梦。
她不知道二女私下达成了怎样的承诺，但她可以肯定的是，当自己醒来时，冷漾淽早已离开，偌大的客厅就剩下坐在身旁欣赏自己睡颜的染澜浟，还有自己。
眼见小女仆醒来，染澜浟嘴角缓缓勾出一个欣慰的笑容，伸手小心翼翼地抚上安瑾笙的粉嫩脸颊，柔声说道：
“醒了？笙笙和我去洗个澡吧。”
“把一天的疲惫都洗去，再做打算也不迟。”
从浅睡中苏醒的安瑾笙揉着半眯的眼睛，迷迷糊糊地答应了染澜浟的要求。
脱衣，搓洗，涂抹，洗浴，吹头，这一番流程下来，安瑾笙都表现得异常顺从，丝毫没有羞涩和紧张，就像是真正将染澜浟当做自己的另一半那样，无比信任。
许久不曾见到小女仆这副模样的染澜浟见此，也是悄悄放下脑海中泛起的种种邪念。
只是，当她正欲带着安瑾笙回到卧室休息，路过安檬房间之时，身旁被自己揽住的白毛少女却蓦然开口：
“我们之前没有走到最后，对吗？”
“！......”
看起来迷迷糊糊，一副自己只要一松手就会摔倒在地的白毛少女，此刻说出的话语竟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瞬间捅进染澜浟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她始料未及。
自己该怎么回答她呢？
是把真相原原本本地说出来，让她伤心一阵子，最后走出阴霾，还是编织一个美妙的谎言，让她沉沦其中？
很显然，嘴上说着放下过去执念的安瑾笙，让染澜浟无比纠结。
她红唇轻启，想要说些什么，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抬起头的染澜浟，试图编造一番说辞，可当她再度低下，试图开口吐露，却终究化作阵阵沉默。
无声的博弈中，两人最终进到安瑾笙的卧室。
将怀中的小女仆小心翼翼地抬上床，再度张开红唇想要开口的染澜浟却惊讶地发现，安瑾笙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