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雨终有落幕。

雨水随着时间逐渐削薄,终于像是给了这座城市少许喘息的机会。

旧城区的安全屋里,灯泡滋滋作响,光线昏黄。

林涛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

他坐在简陋的工作台前,指腹摩挲着手枪冰凉的枪管,手枪的金属表面泛着哑光。桌上散落着各式弹匣,其中几枚子弹也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暗紫色。

这正是周和平提到的特制“憎化弹”,弹壳底部还刻着细如发丝的符文。

林涛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弹壳底部那些细密的神秘符文,指腹能感受到金属表面细微的凹凸纹路。

这些.45ACP口径的特制弹头比普通子弹要沉上几分,黄铜弹壳压足的底火,足够让出膛速度达到惊人的2800英尺/秒。不过真正令人在意的,是那些蚀刻在弹壳底部的古老符文。它们并非简单的装饰,而是精密设计的杀伤手段。

周和平说,这些符文是源于王庭时代一位人类诗人对血族吟唱下的诅咒。听上去蛮玄乎的。

根据他的了解,所谓的咒语可能是一种特殊的载波编码图形,类似于声波可视化图形。当特定的物理频率作用于血族特殊的生理系统时,会引发其体内基因链的谐波共振(血族的细胞可能具有特殊晶体结构)导致细胞层面的微创伤积累。

林涛端详起一颗憎化弹。

这种弹头内部的结构更加精妙:除了嵌入了相当微型的放射性光源触发装置,铅芯外层还包裹着掺有某种特种材质的聚合物,会在高速摩擦空气时会产生等离子体鞘层。

而当弹体旋转穿透目标时,符文激发的高频波会与血族体内的血液产生磁声耦合效应,引发血红蛋白分子链的级联解离,就像超声波碎石机粉碎肾结石一样,可以从内部瓦解血族的再生能力。

林涛并不知道这些东西的制作原理,也许随着猎杀次数的增多,对血族历史的深入,他会逐渐剥丝抽茧到血族的本质。不过现在,他满脑子里只想着如何干掉那个吸血鬼。

“维克多,铁棘氏族......”

林涛嘀咕着这个名字,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

血贩子提供的情报很有限:第五代纯血族,擅长近身厮杀,左肩有旧伤。血能疑似能够锐化液体。

这些对林涛的战术布局远远不够。

这种层级的血族可不是低阶转换者,更不是普通的黑帮混混,而是真正获得了上位者——侯爵或大公们完整初拥仪式的存在。他们的速度、力量、再生能力都远超人类想象。

正想着,他又拆开一盒崭新的.45 ACP子弹,开始一颗颗将其压入新的弹匣。

与桌子上的标准憎化弹不同,这种独特弹头内部除了有憎化紫外线光源触发器外,还灌有压缩的液态铍。

按照周和平的说法,这种当子弹击中目标后,先会释放出持续强效灼烧的憎化光线,而剧毒铍会流入目标的血液中,影响子爵阶级以下血族们的反应和治愈能力。

只是这种弹药造价昂贵,毕竟铍在高温下极易与氧气、氮气等反应,形成氧化物或氮化物。因此,整个过程需在氩气或真空中进行。无论材料还是制作成本都极高。周和平也只给了他五发。

“我装三发够用了。剩下两发……”

林涛一愣,像是在犹豫什么一样。最终还是单独拿出一个弹夹,装入剩余的两发子弹。

他将装满的那个弹匣插入USP手枪,拉动套筒检查供弹。金属部件滑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枪身侧面加装了微型全息瞄具,镜片上泛着淡绿色的网格线;那是专门针对血族特殊的视网膜结构调校过的镜片,不会让吸血鬼们在视觉上察觉到瞄准镜的反光。

现在林涛的弹夹里有两种不同的子弹。一种是标准憎化子弹,一种压缩液态铍的憎化弹。液态铍子弹压在最上面的三发。目的是第一时间削弱对手。

不过,这还不是正戏。墙角堆着的战术包里,还装着更危险的家伙。

他走过去,从里面抽出一把HK416D步枪,14.5英寸的枪管格外醒目。这把枪的护木上加装了周家当铺制作的特殊激光指示器,除了增加瞄准外,还能发射特殊波段的光束,经过单独调制的UV-LAM(紫外激光致盲模块),能发射高强度280nm短波紫外线,足以在0.3秒内灼烧一位毫无防备的血族视网膜,造成短暂失明效果。

至于子弹……

他卸下弹匣,指尖拨出一枚泛着暗铜色哑光的定制弹。弹壳底部压印着“.300 BLK(7.62×35mm)”的标识,但弹头结构却迥异于常规弹药:弹芯材质是锆钨合金,表面蚀刻螺旋纹以增强膛线咬合。如此强大的火力压制 也许能一定程度上延缓血族的思索时间。

林涛从包里摸出三枚圆柱形物体,外表看起来像普通烟雾弹,但重量明显更沉。这是周和平实验室特制的“日蚀手雷”,引爆后会在半径十米内形成持续半分钟的伪日光环境。虽然未憎化的人造日光本身根本无法真正伤害高等血族,但只要时机恰当,强光和震荡音爆足也以让他们主动展开的敏锐感官瞬间负载,痛苦不堪。

林涛思索起战术的同时,与周和平之前的对话回荡在他的脑海里:

……

“就常规情况下,四代以下的那些血族,是没有子爵级那么离谱的能量吸收效率的。”

“他们只能依靠消耗自身血能(吸血鬼的蓝条)获得超自然能力,这个状态持续时间因人而异。但在监控摄像头下快得只剩残影,让普通子弹打在身上就像bb弹打在橡胶上一样被各种方式弹开,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 ”

周和平说。

“你要是运气背点,可能还会遇到些用血能操纵小范围时空结构,操纵目标因果概率的家伙。那可就太糟糕了。以人类目前的能力水平,根本没有任何手段应对。所以尽量不要去招惹这类怪物。”

“如果要杀一个五代的血族。你觉得我有几成几率?”林涛问。

“非晋升到爵位级的那种……即便有计划和战术掩护,你单枪匹马上,我估计也不到三成。”

“如果是两个人呢?”

“你是说和焰火那崽子?”

“我是说那丫头。”

“一个16的姑娘?”周和平一愣“你疯了?”

可惜的是,林涛并没有疯。

……

安全屋里,林涛正用力将日蚀手雷塞进战术背心的口袋,布料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

背心是特制的,内衬缝入了合金片,能抵挡血族的爪击和锐器伤害。但也严重增加了自身负重。

林涛动了动,除了胸口确实压得发闷外,关节活动勉强凑合。

全副武装。

生死一战。

这时林涛想到了什么,他又拿出一把H&KP8战术手枪。这也是USP同系列手枪,能做到弹匣完全兼容。

林涛将H&K P8战术手枪平放在桌上。

这把德制战术手枪比自己的USP稍短一些,但同样厚重的枪身和后坐力不容忽视。

至于为什么还要准备一把枪?

原因就像他和周和平说的那样。为了扩大猎杀成功的概率,他需要一个帮手。

白欣不知何时来到了林涛身边,她的双手不自觉地绞着那件过于宽大的连帽衫下摆,眼睛死死盯着那把武器。

无需多言,白欣也知道林涛的意思。

林涛边将战术匕首插入腰带的刀鞘里,边说:

“这是你的了。”

男人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晚餐。

白欣的指尖微微颤抖着,小心翼翼地触碰枪柄。聚合物材质的握把带着微妙的温度,既不像金属那般冰冷,也不像塑料那样轻浮。她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握把上的防滑纹路,那些细密的菱形凸物,像是要在她皮肤上烙下某种狂暴嗜血的印记。

“我...我不确定...”

毕竟她才16岁。

林涛没有急着说服她。他拿起手枪,动作流畅地卸下弹匣,取出子弹。

十七发子弹整齐排列,其中十五发弹头泛着的暗紫色光泽。剩余两颗呈现液态铍的灰色。

“P8和我的这把USP弹匣完全兼容。”他演示着装填动作“这意味着在紧急情况下,我们可以互相支援。”

白欣的目光追随着他的手指,看着那一枚枚子弹被推入弹匣的流畅过程。林涛突然将空枪递给她:“试试手感。”

少女的手比想象中稳。当她接过手枪时,腕骨凸起的弧度与握把曲线完美契合。林涛注意到她的食指自然地搭在护圈外,这个细节让他挑了挑眉——有些人天生就适合握枪。

“我不会强迫你。”

林涛从抽屉里取出消音器,螺纹在灯光下闪着冷光。

“但如果你选择跟我走下去...就必须学会用这个保护自己。以这种方式复仇,为了你的哥哥,为了求得白明生前的公道。”

“我们为了所爱之人,必须的杀戮。”

林涛也知不知道这个驱动他的理由是否是真正的、永恒的正义。更不知道这样对白欣讲,会不会让她误入歧途。

可他没有别的更好的答案了。

这就是一个扭曲的世界,即便是最纯净,最无私的爱,到头来也能被利用,被亵渎。

好与坏,正与邪,光与暗,彼此之间几乎完全交融在一起。一切界限都形同虚设,轻薄如纸,薄如蝉翼。

在这个世界中,唯自我之意志,唯自我之选择永存。

你必须坚信自己的选择。

白欣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在宽大的连帽衫下剧烈起伏。她突然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拉动套筒上膛。金属部件滑动的声音在安全屋里格外清脆,少女的手臂因为后坐弹簧的阻力而微微颤抖,但动作却出奇的标准。

“像这样?”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林涛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他取出另一个弹匣,里面装着普通弹药:“可以先练习这个。憎化弹太珍贵,而且…第一次杀吸血鬼,可不能太马虎。”

白欣接过弹匣,插入握把时发出令人安心的“咔嗒”声。

她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但眼神却逐渐变得坚定。

两人一个指导,一个学习。

房间里的灯光照亮了她半边脸庞,那张总是带着怯意的脸上,此刻竟浮现出一抹近乎冷酷的决绝。

林涛沉默地看着她。

“林先生,请教我。”

白欣抬起头,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明亮。

她没有继续说完后续的话。但林涛清楚地知晓了少女的心声。

【请教我,如何杀死他们。】

林涛从腰间抽出自己的USP,两把同系列的手枪在桌面上形成镜像般的对称。

“首先,记住一点。”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这不是警察执法,也不是自卫反击。这是战争,是你死我活的狩猎。千万不要同情或是仁慈任何敌人。”

他推过一张维克多的照片,血族男子苍白的脸上带着贵族式的傲慢。

“当你扣下扳机时……”

林涛的食指虚按在扳机上。

“不要想着杀人。要想着摧毁一个怪物,一个以人类痛苦为食的恶魔。现在拿起枪,再来一次。”

白欣深吸一口气,重新拿起枪,并缓缓举起。

她的手臂还不够强壮,枪口微微晃动,但三点一线的瞄准姿势却出乎意料地标准。林涛走到她身后,轻轻调整她的站姿,手掌短暂地贴在她瘦削的肩胛骨上。

“呼吸要稳。”他的声音近在耳畔“手指扣扳机不是猛拉,是平稳地往后压,就像……”

“捏碎一颗脆弱的心脏。”

白欣听着,食指已经完成了预压。

枪虽然没有击发,但林涛仿佛已经听到了弹壳落地的清脆声响。

他后退半步,看着少女保持瞄准姿势的侧影。脑袋里又回忆起与周和平之前的对话。

……

“她可能会死的。”周和平说。

“我知道。”

“你不是要保护她吗?”周和平诧异地问“然而你却把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推入饥渴嗜血的怪物群中。你究竟保护了个什么?”

“她不会手无缚鸡之力的,她会有枪,有匕首,有能把大楼轰上天的炸弹。我有的东西,她也都会有。”

“但她还是会死。林先生,我们说的是血族,是吸血鬼。是一群能徒手掰弯桥梁,肉身抗击核弹的怪物。”

“我知道。但我也不是保姆,我是一个猎杀者。如果她要跟随我一路走下去,她也必须是一个猎杀者。教会她如何在黑暗中杀戮,就是我最好的保护了。”

“可是即便这样……难道她就安全了吗?”周和平问。

“老周,你是个无比精明的生意人,自然知道这个道理——这是血族的天下。无论身在何时,无论身在何处,都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安全。所以这是我,是她,也是人类求生之斗争,是生存的战争。我不想把施展暴力的做法粉饰得多么善良,但剥夺生命亦是在拯救我们自己而已。”

林涛说道。

不经意间,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难以察觉的绛‌紫。那是足以令某些宏伟之存在们都不得不警惕的杀意之光。

“以火对火,以暴制暴。在这个世界里,只有杀,唯有杀,人类才能获取一线之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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