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的指针又走过一格，雷德挑眉。
雇主小姐迟到十分钟了。
由于这一次蕾娜特意安排的模拟约会，自然要连约会前的汇合环节也要包含在内。
因此，蕾娜从城防司令办出来以后就和雷德分开，两人分别前往汇合地点。
正当雷德考虑是否要让蕾娜加钱的时候，急促的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记账。
蕾娜策马而来，军装外套的下摆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抱歉雷德，”蕾娜翻身下马，喘着气解释道，“司令部临时会议。”
雷德变魔术一般从身后拿出一支蓝铃花：“迟到的人要接受惩罚。”
雷德俯身，轻轻将花茎别在蕾娜耳后，指尖不小心擦过蕾娜的耳垂：
“比如被当街献花，很配你的眼睛，亲爱的。”
蕾娜的耳尖瞬间红得能滴血。
太轻浮了！
不合格，这绝对不合格！
蕾娜一把揪住雷德的衬衫前襟，借力踮起脚尖——
在路人看来是个甜蜜的贴面吻，实则咬牙切齿地低语：
“契约里没写要当众调情！”
“但写了‘乙方需全力配合甲方营造恩爱假象’。”
雷德无辜地眨眼。
除了测试雷德礼仪课的阶段性学习成果之外，蕾娜组织这次约会还有一个目的。
找出诺瓦尔别院里的内鬼。
这倒不是因为蕾娜没事找事，而是维罗妮卡每次出现的时机都太过巧合了。
虽然维罗妮卡这个明面上的问题已经被处理掉了，但是藏在暗处的内鬼才是真正的麻烦。
无论是雷德刚刚搬进别院后的突然袭击，还是数次精准地找到时间空档和雷德单独相处。
如果没人向她通报蕾娜的动向，这是绝对不可能完成的。
因此，这次蕾娜和雷德的约会谁也没通知，可——
雷德突然凑近，揽住蕾娜的腰转了个圈：
“三点钟方向，二楼窗户有望远镜反光，从你下马开始就在了。”
两人的第一站是白鸽咖啡馆，咖啡馆的琉璃窗将阳光滤成蜂蜜色。
雷德为蕾娜拉开椅子时，手指在椅背上轻轻敲了三下——
这是他们约定好的暗号，表示“有异常”。
“请问两位需要什么？”侍者躬身询问。
雷德微笑：“大吉岭红茶，三勺糖，不要柠檬，以及一杯锡兰咖啡。”
侍者欠身离开，雷德转向蕾娜，压低声音：“左侧第三桌，从广场一直跟到现在。”
蕾娜瞳孔微缩，她假装整理餐巾，余光瞥见那个戴软呢帽的男人。
看来蕾娜·诺瓦尔的婚约，确实牵动了不少人的神经啊。
虽然确定不了内鬼的真实身份，但知道了自己身边确实存在内鬼，已经是一条很有用的信息了。
“表现不错，”蕾娜在桌下轻踢雷德的小腿，“但下次别再擅自记住我的喜好。”
离开咖啡馆时，蕾娜亲密地挽住雷德的手臂，恰到好处的力度让这个假动作看起来无比自然。
但在众人视线的死角，蕾娜的指甲却掐进雷德袖口的布料：
“右侧巷口有反光。”
“观察镜，”雷德顺势将蕾娜往怀里一带，“看来我们的观众很敬业啊。”
观察镜一种在战壕里或者巷战中很常见的手段，说起来倒是很简单，其实就是一面小镜子。
在需要观察掩体之外的情况时，为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体，就会使用这种小镜子来观察外面的情况。
雷德微微眯起眼睛，看来目前的表现，还不足以让幕后的人相信自己和蕾娜婚约的真实性啊。
还得再下一些猛料。
现在该怎么办？
稍作思考之后，雷德便有了答案。
看来只能这样了。
《礼仪教典》上明确记载，绅士应该亲手为淑女戴上一枚金戒指，作为两人结合的象征。
雷德突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变魔术般地掏出一枚戒指。
“你从哪弄来的？”
“刚才经过路边摊的时候。”
蕾娜瞪大眼睛：“你这不是偷——”
“一点港区人的小手段，”雷德执起她的手，“我放了两个银币在摊位上，希望足够吧。”
蕾娜的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按照惯例，蕾娜少不了要对雷德说教一番。
她该搬出那套“手段是种子结果是树，你无法用一颗有毒的种子种出一个成材的树”——
诸如这样的例子来数落雷德。
但蕾娜却沉默了。
此刻她的视线黏在戒指内圈的刻字上——
「To the moon and back」的字样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现在我们是共犯了。”
“我的荣幸，雇主小姐。”
雷德这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握住蕾娜的手。
令雷德有些意外的是，虽然在经常握剑的地方有些薄薄的茧，但蕾娜的手却出人意料的柔软，还有——
这家伙的手原来这么小的吗？
雷德甚至怀疑，自己可以毫不费力地就将蕾娜的小手裹进掌心里。
但雷德最终还是放弃了实践自己的想法。
他突然想起，就是这双手，曾经一次次地为他调整领结，指尖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现在跟踪我们的人会相信，”雷德将那枚戒指缓缓推入蕾娜的无名指，“蕾娜·诺瓦尔小姐真的有一名未婚夫。”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蕾娜一颤。
戒圈竟意外地合适，仿佛早就测量过千百回。
“放心，这只是铜的，并不耽误您的清白。”
在蕾娜开口以前，雷德抢先道，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戒面：
“等您找到真正的未婚夫以后，再由他亲手为您戴上‘金’戒指——”
但雷德的话没能说完。
下一秒，天旋地转。
蕾娜突然拽着雷德撞进暗巷，一把将他按在了墙上。
蕾娜的军靴抵在雷德的双腿之间，铜戒在阴影中闪着微光。
“听着，港区人，”蕾娜灼热的呼吸喷在他喉结上，“在契约期间，你就是我的‘真未婚夫’。”
远处跟踪者的快门声此起彼伏。
雷德低头，看着蕾娜紧绷的嘴角，突然笑了：“遵命，我亲爱的雇主小姐。”
“‘亲爱的’就够了。”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交叠的部分恰好组成一个完美的心形。
那枚铜戒在蕾娜的指间闪闪发亮，内圈的刻字恰好贴着她的脉搏。
「To the moon and b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