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杀了人。”
一道比天气预报还干的女声打断了姬辰的自我介绍。
她话头一歪，差点把脑袋拍桌子上。那一瞬间，她感觉到整个空间的气压都低了三度。
对面那位女士穿着像是某种军警制服，一身黑，带披风，金边眼镜反光得像在给她上电刑。头发束得高高的马尾整齐利落，脸部线条冷硬，连眼神都透着“我不和废物说话”的凛然。
貂若寒警官，也是“亲切”的审了姬辰半天的“可爱”女士。
“……不是，我只是去收房租的。”姬辰微微抬头，努力用“我是良民”的语气发声。
她真的只是个在生活夹缝里求生存的娇弱女子，妥妥的三好青年代表，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杀过。
“收房租的时候随身带剑？”对方淡淡地问，声音里听不出起伏，但压迫感拉满，“还是祖传的那种？”
“呃，是的。”姬辰缩了缩脖子，试图挤出个社恐咸鱼的礼貌笑，“就……顺手拿着辟邪用的。”
对方翻了下手里的档案板，轻轻一按，桌面上立刻浮现出一张照片。
图里是一具尸体的背部，创口干净利落，像被高精度刀具切割过，中央赫然插着一把剑，剑身铭刻“轩辕”二字，华而不俗，杀意凛然。
“这是你顺手的结果？”
“……那是他先扑上来的。”姬辰小声辩解，“我反射弧短，反应快，天生条件比较适合打架……不对，我是正当防卫！”
她语气越来越虚。
对方却并未表现出任何情绪起伏，只是继续淡淡开口：“你确定不是事先计划好要‘刺杀式讨债’？”
“你觉得我像有计划的人吗？”姬辰脱口而出。
对方总算停顿了两秒，似乎真在认真考虑这个问题。
姬辰突然有点心虚。她当然不是什么杀人狂魔，但她现在的处境怎么看都像是小说里“主角第一章就锒铛入狱”的设定。
她瞄了眼墙角的监控摄像头，又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高强度手铐——银黑色的那种，冰冰冷冷，锁得死紧，根本挣不开。
“目前来看，你的行为具有极大风险。”那位女士继续说，语气还是那个“字字不带情绪”的样子，“等候进一步调查期间，将对你执行理智状态评估。”
“理智状态？等等，我疯了吗？”姬辰皱起眉头，一脸怀疑地看向对方，“你们警方现在还流行心理测试这一套了？”
貂若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姬辰，无形之中给她增添了几份压力。
姬辰张了张嘴，刚想再强调一次“对方先动手”，结果对方直接转开话题，手指在桌面终端上轻点。
啪。
一道全息投影浮现在二人之间。
那是天空的画面。
可那并不是正常的蓝天白云，而是一道仿佛被什么巨物撕裂的裂缝——从城市上空一直延伸到远方天际，裂口狭长，边缘布满蓝紫色闪光的电流，像某种活着的伤口，不断颤动。
“你知道这是什么吧？”貂若寒淡淡地问。
“天上的裂口。”姬辰点头，“前阵子新闻天天在播，还以为哪个国家在天上搞实验。”
“这不是实验，至少不是我们。”貂若寒语速不变。
她轻扫手指，另一组画面接替投影，显示的是接连不断的社会暴力事件。
——一名男大学生在课堂上突然高喊“那扇门开了”，接着用椅子砸向讲台。
——一位女性在地铁车厢中拿起雨伞猛戳陌生乘客，双眼充血，嘴里念叨着“裂缝在看我”。
——一名出租司机冲出车外跪地大哭，五分钟后持刀袭击路人。
“以上三起，都发生在裂缝出现后的两周内。”貂若寒看着屏幕，“他们在发作前，没有预兆，没有冲突，没有精神病史。”
“……所以你们怀疑我也要发作？”姬辰咽了口口水，“你觉得我像吗？”
貂若寒没有回答，只是切回最开始的那段案发资料。
她看向姬辰，眼神一如既往冷静：“所以我才问你——你觉得你现在，还算理智吗？”
姬辰：“……”
她陷入短暂沉思，表情严肃，眼神中带着一丝哲学家式的自我审视，然后缓缓开口：
“我觉得我还能吐槽，说明我还没疯。”
貂若寒盯着她看了两秒。
“有道理。”她点头，语气居然认真，“但我们不接受‘主观判断’。”
“……好吧。”姬辰虚了。
她终于意识到一件事。
这不是普通的警局问话，也不是处理“误杀纠纷”的行政流程。
这是在判断她的“人类属性”是否还成立。
“目前所有疑似受裂缝影响的失控者，都需接受我们的的双重审查。”貂若寒边说边收起终端，“我们负责对异常行为个体进行分析、记录、预判，以及——控制。”
“你们这是……什么部门？听起来就很不讲理的样子。”姬辰小声吐槽。
没人回应她。
屋里的光变得更昏暗了一些，像是空气中也混进了沉默的灰尘。
姬辰靠着椅背，盯着桌上自己的手铐。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这下是真的完蛋了。
就在貂若寒准备继续追问姬辰时，整间审讯室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轰鸣。
下一秒，地面像被谁用力掀了一下似的，剧烈震动了起来。
“哇靠！”姬辰被震得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但双手被铐在桌面，只能尴尬地上下弹了两下，像一条被困在水盆里的咸鱼。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剧烈晃动，发出“哒哒哒”的碰撞声，灯管闪烁不定，像随时准备爆炸。
更糟的是，外头也乱了起来——远处传来高频率的警报声，红色的闪光灯不知从哪里亮起，一下一下地映在姬辰脸上，像是灾难电影的特效。
“什么情况？地震？”她下意识开口，但没人回答。
貂若寒已经迅速站起身，动作利落得不像是刚坐了五分钟的人。她转身走到门边，手一扬，打开了某种隐藏的战术屏障，露出门外的监控屏幕。
姬辰这才意识到，这女人是真·专业型。
貂若寒盯着屏幕几秒，眉头罕见地皱了一下。
“留在原地，不许动。”她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审讯室。
门在她身后“咔哒”一声关上。
……然后就只剩姬辰一个人。
一个人、两只手铐、一盏抖个不停的破灯、和一股空气中越来越明显的焦灼气息。
姬辰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铐，整个人陷入了无言状态。
“我动得了吗？”
她试着扭动了两下，结果手腕被钢制拘束圈勒得“咔哒”一响，疼得她龇牙咧嘴。
“这就是你们的‘合理看管’方式吗？你让我连装疯卖傻的空间都没有啊。”
屋子外头的响动越来越大，有人奔跑的脚步声，还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击墙体的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被从内部撕裂开来。
姬辰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一连串不妙的词汇：
暴乱。
失控者。
或者……裂缝的异象波动扩散到了这里？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自己手上的手铐，然后转向四周空无一人的房间。
——气氛，越来越不对劲了。
一种被封闭起来的、即将失控的预感正在这狭小的审讯室里缓缓升腾。
她咽了口口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心底深处已经开始本能地泛起了那种微妙的不安。
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我不能死在这里啊……我这个月房租还没收完呢！”
她的视线四下乱转，想找什么可以用来撬锁的东西。哪怕是一根发卡、铁签、牙签、假睫毛都好！
但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轰！！
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审讯室的大门上，整个房间都震了一下。
姬辰瞬间坐直，眼睛瞪得比警报灯还圆。
下一秒——
咔啦！
那道本该坚不可摧的合金门，居然被一股不可思议的力量从外部斜斜劈裂，被一把金光灿灿的长剑强行撞开！
剑身腾空而入，宛如闪电，“啪”地一声钉入审讯桌面，剑锋还在轻轻颤抖，似在回应主人的召唤。
那是一把古朴而凌厉的剑，剑柄处刻着熟悉的两个字——
「轩辕」
“你你你、你怎么飞进来了？！”姬辰愣住，连吐槽都来不及，就感觉额头一热。
紧接着，一道金光从剑身中迸发，直接灼入她的双眼——世界瞬间消失。
她失去了对重力的感知，仿佛被拉进了某个不存在于物理法则中的空间。
——那是一片缓缓流动的水墨世界。
地面像黑白宣纸，云雾缭绕而起，天穹铺展开巨大无边的山水长卷。
墨线凝成山河，淡彩勾出江海。整个空间，如同一幅古老的卷轴画被缓缓打开。
而在这幅画卷的正中央，盘踞着一条巨大的墨龙。
它没有立体的鳞片，甚至没有颜色，像是被人用毛笔沾浓墨一笔笔画出来的。
但它动了。
龙角如戟，龙爪勾空，张开的双眸不带瞳孔，却像能看透姬辰骨髓。
她呆呆地看着它，脑子里一片空白。
龙未开口，声音却已在姬辰脑海中响起。
不是那种广播级的声波轰炸，而是一种沉稳低沉、像是从地底古钟里敲出来的回响，带着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压。
“你想逃出去吗？”
姬辰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想啊……但这是不是违法？”
墨龙沉默了一下，声音再次响起，语气里似乎多了点古老的不解：
“你居然还在乎违不违法？”
“……你这话让我很难不开始怀疑你的动机啊。”姬辰小声吐槽。
她站在那片水墨天地里，四周是流动的山海画卷，天空铺满一笔笔墨迹泼洒出的云岚，面前则是那条墨色巨龙——它静静地盘踞在虚空中，仿佛天地就是它的背景。
“你到底是……什么？”她不由自主地问。
“这不重要。”
“你体内的血，你的气运在召唤我的英魂。”
“你，是被选中的继承人。”
姬辰张了张嘴：“继承什么，继承大房子？”
“比大房子要厉害得多，总之，足以让你现在逃出去。”墨龙的语气中似乎有些无奈。
她头皮发麻，“万一我说不愿意，是不是就直接魂飞魄散？”
“你已拿起那把剑，你的命运，已被铭刻。”
“……好吧。”姬辰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自己一个人被困在这副古风巨画里，门都找不到一扇，墨龙还一脸“你拒绝试试看”的表情。
她深吸一口气。
“你不会骗我吧？”
“我骗你干什么？”
“……行。”她摊摊手，“反正都卷进来了。”
“我愿意。”
随着她吐出那句话，整片空间骤然一震。
墨龙缓缓俯首，龙角垂落，如一柄沉睡千年的笔锋点在她眉心。
一缕金红交融的火焰印记瞬间浮现。
山海流动，火脉涌现，轩辕之火，自灵魂深处觉醒。
她睁开眼，回到了现实。
双手间燃起灼灼金焰，手铐在火焰下“滋滋”作响，像是融化中的冰块，一点点断裂开来。
“呃、这操作也太中二了吧。”
但她没空吐槽了。
她抬头，眼前的早就裂成了两半，外面的走廊里，已经传来了非人的嚎叫。
她站了起来，火焰还未熄灭，剑锋在她手中轻颤——
她终于明白了：
今天这事，已经不是到局子里喝茶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