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渣在锅里滋滋作响,林子夜捏碎晒干的野辣椒,红褐色的碎末撒进热油里瞬间腾起呛人的香气。

苏星儿趴在灶台边猛吸鼻子,被辣味呛得直咳嗽也不肯退开半步。

"阿嚏!子夜哥哥,这味儿比镇上的辣椒面还冲!"

小丫头揉了揉通红的鼻子。

苏明月抱着胳膊靠在门框上冷笑:

"可别把最后这点油糟蹋了。"

她嘴上这么说,喉咙却不自觉地滚动。

林子夜没搭理她,把焯过水的灰灰菜倒进锅里翻炒。

裹了油花的菜叶顿时挺括起来,混着焦香的油渣在陶锅里翻腾。

苏清禾端着木勺搅动糙米粥,浓稠的米汤咕嘟咕嘟冒着泡,米香混着荤油味勾得人直咽口水。

"开饭。"

四个豁了口的陶碗摆在供桌上,苏星儿迫不及待地舀了勺粥。

金黄的油花在米汤表面漾开,她顾不得烫嘴就吸溜一口,烫得直吐舌头:

"香!要是天天有这样好吃的,让我干什么都行!"

苏明月端着碗的手在发抖。

自打爹娘走后,她就没尝过这么稠的粥。

米粒软糯地裹着油渣,辣味恰到好处地刺激着味蕾。

她偷偷瞄了眼林子夜,发现对方正把最后几片油渣拨进苏清禾碗里。

"我吃不下这么多。"

大姐慌得直摆手,碗却被林子夜按住了。

林子夜指了指她手上还没干透的泥印说道:

"多吃点才有力气干活。"

望着这一幕,苏明月突然把碗重重一放:

"饱了。"

她起身往外走,袖口却被人拽住。

苏星儿嘴里塞着粥,含混不清地说:

"二姐,你的油渣还没吃呢。"

破庙里忽然安静得能听见粥汤冒泡的声音。

苏明月盯着碗里金灿灿的油渣,喉头动了动,突然抓起筷子狼吞虎咽起来。

辣味呛得她眼眶发红,却硬是没掉一滴泪。

饭后,林子夜踮脚把油罐往神像后藏,苏星儿蹲在旁边咯咯笑:

"子夜哥哥怕老鼠偷油呀?去年冬天的老鼠都被二姐逮光了,现在只剩...哎哟!"

苏明月弹了她个脑瓜崩:

"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她盯着油罐上凝结的白色油脂,突然伸手戳了一下问道:

"这玩意真能存到开春?"

林子夜搬来石块压住瓦罐解释道:

“得放着湿气,要是发霉就糟了。"

苏清禾突然从墙角破陶堆里翻出个带盖的瓦瓮:

"用这个装吧,去年腌酸菜剩下的。"

她手指抚过瓮口裂纹:

"就是裂了条缝..."

"我有办法。"

林子夜扯了把干草搓成绳,浸透溪水后紧紧缠在裂缝处。

等草绳干透收缩,果然把裂缝箍得严严实实。

日头爬上中天时,林子夜挎起药篓:

"星儿,跟我去林子里转转。"

"我也去!后山我熟。"

苏清禾急忙起身抓起斗笠。

苏明月嗤笑一声说道:

"能找出什么好东西?别摘些毒果子回来毒死我们。"

话虽这么说,还是拎着柴刀跟在了后头。

寒风卷着枯叶掠过桐树林,光秃秃的枝桠在铅灰色天空下张牙舞爪。

满地桐果被霜打得外壳开裂,露出里面灰白的果仁。苏星儿蹦蹦跳跳要去捡,被苏清禾一把拽住:

"忘啦?上回你偷吃后吐得昏天黑地!"

林子夜用石块砸开桐果,指着里面油亮的果仁:

"这个可不是吃的,这个能榨油。

苏明月用刀尖挑起颗桐果好奇的问道:

"榨油?镇上油坊都用菜籽,没听说用这毒果子的。"

林子夜掰开果仁给她看:

"要进过炒制,而且这油也吃不得,用来照明,涂木具,你们看这油脂含量..."

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脆响。苏明月瞬间绷紧身子,柴刀横在胸前吼道:

"有东西!"

林子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灌木丛剧烈晃动,一团黑影猛地窜出——竟是头瘦骨嶙峋的野猪!

獠牙上还挂着冻硬的泥浆,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众人。

"退后!"

苏明月一把将苏星儿扯到身后。野猪刨着前蹄,鼻孔喷出白气,显然是饿极了。

一熊二猪三老虎,要是被这玩意盯上就麻烦了。

千钧一发之际,苏清禾突然抓起块石头砸向旁边桐树。

"咚"的一声闷响,挂在枝头的冻桐果噼里啪啦砸下来。

野猪受惊调头逃窜,撞得灌木丛东倒西歪。

林子夜后背已被冷汗浸透,转头却见苏明月正盯着他冷笑:

"吓傻了?"

她握刀的手还在微微发抖,嘴上却不饶人:

"就你这胆子,还学人上山,呆在家里早饭洗衣服多好。"

"子夜哥哥快看!"苏星儿突然惊叫。

只见野猪撞塌的枯树根下,露出一片黑褐色的菌菇,伞盖上还凝着冰晶。

林子夜眼睛一亮,笑道:

"是木耳!"

他小心摘下几朵:

"这个炖汤最鲜。"

苏清禾默默解下药篓开始采摘,苏明月则用柴刀劈开腐烂的树皮。

枯木缝隙里密密麻麻长着干瘪的木耳,经年累月的风霜把它们冻得硬如铁片。

苏星儿急得直跺脚,急忙说道:"这东西不能吃,去年我生吃过,胀得三天没直起腰!"

林子夜摘下一片冻木耳解释道:

"要用水泡发,炒熟了吃。"

他转头问苏清禾:

"附近有水源吗?"

大姐解下腰间竹筒倒了些温水,冻木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眨眼就胀成巴掌大。

苏明月瞪圆了眼睛:

"这...这是戏法?"

林子夜把泡发的木耳撕成小片,回应道:

"这是干货,晒干能存很久,吃的时候再泡。"

他捡起块燧石敲打火镰:

"生堆火,我教你们做凉拌木耳。"

火堆旁,苏清禾仔细翻烤着木耳。

林子夜用石片把野蒜捣成泥,混着最后几滴猪油调成蘸料。

苏星儿蹲在旁边咽口水含糊的说道:

"子夜哥哥,这黑乎乎的真能吃?"

"尝尝?"

林子夜夹起片焯过水的木耳,蘸了点蒜汁递过去。

小丫头闭眼咬了一口,突然蹦起来:

"脆脆的!比树皮好吃多了!"

苏明月将信将疑地尝了一片,辛辣的蒜味混着木耳的脆爽让她眼睛一亮,嘴上却硬撑:

"也就...还行。"

日头西斜时,药篓里装满了冻蘑和桐果。

林子夜用树藤编成网兜装着战利品,苏明月破天荒没再冷嘲热讽,只是默默把最重的那个兜子扛在了肩上。

回程路上,苏星儿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子夜哥哥,镇上人是不是天天吃木耳?"

"他们用肉片炒。"

"肉啊..."

小丫头声音低下去。

"等桐油炼出来,拿去镇上换钱。"

林子夜掂了掂网兜说道:

"到时候买半扇猪,天天吃肉。"

苏清禾扑哧笑出声,这是林子夜第一次见她笑得眉眼弯弯。

苏明月别过脸轻哼:

"吹牛。"

嘴角却悄悄翘了起来。

暮色中,四人背着山货往破庙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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