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您自找的,维罗妮卡小姐。”

雷德解开西装扣子的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拆礼物,午夜蓝领巾扎成的领结被他随手扔在一旁,轻飘飘地落在地毯上——

正是维罗妮卡昨天为他亲手挑选的那条。

维罗妮卡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裙摆。

就在三分钟之前,这个动作还是风情万种的挑逗,此刻却成了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挣扎。

维罗妮卡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声音还带着方才的甜腻,尾音却不受控制地发颤,碎成了玻璃渣。

“雷德先生……”

“您这样……不合礼仪……”

得益于母亲长年以来的训练,维罗妮卡至少在面上还保持着优雅。

但她的后背已经沁出一层细汗,浸透了晨裙的丝绸衬里。

雷德步步紧逼,他脱下外套时布料的摩擦声在寂静的藏书室里异常清晰。

“礼仪?不是您先锁的门吗?”

雷德的声音震得维罗妮卡的耳膜发痛。

维罗妮卡缓缓抬起视线,却在对上雷德眼睛的瞬间僵住。

雷德那双总是含着笑意的眼睛,此刻竟像是暴风雨前的天空一般暗沉。

维罗妮卡的视野突然开始扭曲,记忆中温柔递来红茶的手,此刻在阴影中化作利爪;

总是含着笑意的唇角,此刻却像野兽般露出獠牙。

窗外阳光刺眼,地板的花纹在旋转。

维罗妮卡的视线无处安放,最后不知为何落在雷德的肩膀上,那里还留着她刚才故意落下的发丝。

冷静,维罗妮卡,要冷静。

维罗妮卡在心里默念,指甲几乎要刺破掌心。

你不是早就想明白了,这就是自己的命运吗?

成为商品,成为玩物,成为某个人的附属。

作为商品却能遇见雷德先生这样温柔的买家,不是应该已经足够幸运了吗?

啊啊,像雷德先生这样温柔的人,把第一次交给他一定会很舒服吧?

想想母亲教过你的,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母亲的声音在脑海中指导:『声音要像夜莺,眼神要像母鹿,男人最吃这套』

看着对方的眼睛,然后张开双臂,把对方的脸埋进胸前——

维罗妮卡深吸一口气,她强迫自己抬起下巴,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雷德那张帅的毫无死角的脸,此时在维罗妮卡的视野里却模糊成一个漆黑的团块。

像是隐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的某种怪物。

维罗妮卡试图后退,小腿肚却猛地撞上了茶几边缘。

她的裙摆顺势扫过茶几,碰到了一只水晶花瓶,水珠溅在她裸露的脚踝上,冰凉得让她小腿肌肉一颤。

明明应该继续诱惑他的才对。

应该用甜腻的声音继续剥夺他的理智。

但是话到嘴边却完全变了个样子。

“我只是……”维罗妮卡的喉头滚动了一下,“想和你单独讨论……《礼仪教典》……”

这个低劣的借口让雷德低笑出声。

明明说着要讨论《礼仪教典》,但维罗妮卡却紧张到忘了敬语。

雷德突然俯身,雪松香气笼罩下来的瞬间,维罗妮卡却彻底崩溃。

维罗妮卡瑟缩着撞上门板,她精心策划的一切都在崩塌。

白金色发丝被冷汗黏在颈间,晨裙的腰带不知何时松开了,胸口起伏的幅度再也无法掩饰。

就连今早精心抹了珍珠粉的锁骨,此刻也像待宰羔羊的脖颈。

维罗妮卡猛地咬住下唇。

维罗妮卡已经退无可退了。

维罗妮卡的后背撞上门板,雷德的膝盖抵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裙撑。

透过轻薄的晨裙,维罗妮卡能感受到雷德大腿肌肉的线条。

就像那天为他测量尺寸时,故意用双手环过的弧度。

但现在两人的处境截然相反,维罗妮卡早已丢失了当时的从容,反倒是像一个惊慌逃窜的礼物。

雷德抬手撑在维罗妮卡耳侧,空着的那只手突然抚上她的脸颊,拇指擦过她晕开的唇膏。

“抓到您了,”雷德的气息拂过她发烫的耳垂,“维罗妮卡……小姐?”

雷德故意在称谓前停顿,看着维罗妮卡强装的镇定像面具般碎裂。

维罗妮卡蓝眼睛里的慌乱像打翻的墨水般扩散,瞳孔微微放大,睫毛颤抖的频率也逐渐加快。

在维罗妮卡的视野中,本来只遮住雷德面部的漆黑团块,现在却几乎覆盖了雷德的全身。

维罗妮卡索性闭上了眼,虽然心跳声大得惊人,但脑海里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怎么了维罗妮卡?

事到如今了还装什么清纯,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你一直如此诱惑雷德先生,不就是为了走到这一步吗?

不要挣扎了,接受吧,维罗妮卡。

乖乖听母亲的命令,引诱雷德先生出轨,让蕾娜姐姐身败名裂。

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维罗妮卡的身躯颤抖着,刚刚被碰倒的花瓶中的液体在地毯上蔓延,像极了此刻在她胸腔里扩散的恐慌。

然而维罗妮卡闭着眼等了许久,预想中雷德野兽般粗暴的对待却迟迟没有到来。

预想中的疼痛没有降临。

在如雷的心跳声中,维罗妮卡的耳朵却捕捉到了一丝异响。

一声轻微的“咔嗒”声响起,新鲜空气涌入。

维罗妮卡猛地睁开眼,那枚本该被雷德吞下的钥匙却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自己身侧锁孔之中——

门开了。

那枚黄铜钥匙正在锁孔里闪着溢彩,雷德退后两步,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腰带。

那条腰带本该系在维罗妮卡的纤腰上,想来应该是在刚才的慌乱中不小心掉落的。

“同样的话还给你,”雷德脸上挂着那抹一如既往的微笑,“维罗妮卡小姐,您值得被温柔以待。”

阳光照了进来,雷德理顺腰带,上面用银线绣着的诺瓦尔家徽在光线下闪闪发亮。

当雷德重新为她系上时,维罗妮卡突然发现——

本来覆盖雷德全身的漆黑团块瞬间消失,那些笼罩着他的黑色雾气,原来只是阳光透过彩色玻璃投下的投影。

维罗妮卡突然很想哭。

不是为了表演,而是为了那个在十二岁时就被母亲亲手杀死的,相信童话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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