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能闻到身旁那名少女身上传来的、混合着青草、泥土和某种淡淡异香的气息，那气息并不难闻。
放开……该死，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她的意识在怒吼，但传递到这具身体上，仅仅化作喉咙里一声微不可闻的呜咽。
拖拽她的那名有着精灵少女，似乎完全没有在意她的感受，只是自顾自地以一种在森林中异常迅捷的速度前进着，脚步轻快得不可思议。
莉诺尔的视线大部分时间只能看到晃动的地面、纠缠的藤蔓和不断后退的树干，偶尔能瞥见她那头深绿色的长发随着动作而甩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短，也许很长，在莉诺尔的意识几乎又要被疼痛和虚弱吞噬时，拖拽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莉诺尔感到自己被放在了一处相对柔软的地方，似乎是厚厚的苔藓或者干草堆？她费力地眨了眨沉重的眼皮，试图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个……树洞？
或者是一个被巨大树根和垂落藤蔓巧妙遮掩起来的山洞入口？
光线比外面的森林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泥土味，还夹杂着一些草药和某种小动物的气味？
巢穴吗？像野兽一样……莉诺尔的内心充满了抗拒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悲哀。
曾几何时，他也是在坚固的要塞、洁净的营帐中发号施令的指挥官。
那名少女将她放下后，并没有立刻做什么，只是像之前一样蹲在她身边，用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安静地看着她，仿佛在研究一个刚刚捕获暂时还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的猎物。
莉诺尔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但身体却无法做出任何反应。
她只能被动地承受着对方的审视，同时拼命运转着混乱的大脑。
必须……必须了解情况……这个有尖耳朵的少女，她到底想干什么？
她是谁？为什么救我？还是说……这根本不是救助？
就在这时，那名精灵少女忽然伸出手，不是戳她的脸，而是轻轻碰了碰莉诺尔额头上还在渗血的伤口。
她的指尖带着森林清晨般的凉意。
“会留疤吧，”少女没什么情绪地陈述道，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人类就是麻烦。”
莉诺尔：“……”
哼，典型的精灵式傲慢。在她眼里，凡人的一切恐怕都只是麻烦。
精灵少女自顾自地说着，站起身，在不大的洞穴空间里翻找起来。
洞里光线很暗，莉诺尔只能隐约看到一些堆放的杂物——像是晒干的植物、兽骨、还有一些看不清用途的瓶瓶罐罐。
这里完全不像一个智慧生物该有的居所，更像某种生物的巢穴，混乱而原始。
很快，少女拿着一个粗糙的陶碗走了回来，碗里盛着半透明的、似乎是清水的液体。她蹲下，将碗递到莉诺尔嘴边。
“喝。”语气依然是命令式的，不带任何温度。
莉诺尔看着碗里不明的液体，又看了看那少女没什么表情的脸，内心充满了挣扎。
这是什么？水？还是别的什么？下毒？
应该不至于吧……她要杀我刚才就动手了……但也不能完全排除……
然而，身体的极度干渴感却压倒了理智的警惕。
她的嘴唇干裂得厉害，喉咙像是要冒烟。求生的本能让她不由自主地微微张开了嘴。
少女见状，便直接将碗沿凑近，小心地将液体一点点喂进莉诺尔口中。
清凉的液体滑入喉咙，带着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瞬间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喉咙。
似乎……只是普通的清水，或者加了点什么无害的植物汁液？
喝了几口后，莉诺尔感觉自己稍微恢复了一点点力气，至少意识不再像刚才那样随时要溃散了。她看着眼前这个行为古怪的精灵少女，内心的疑问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
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名少女将粗糙的陶碗随手放在一旁沾满泥土的地面上，似乎完全不在意干不干净。
她再次蹲下身，琥珀色的眼睛又开始仔细地审视莉诺尔，目光从她依然苍白的脸颊移到她额头上那道还在隐隐作痛的伤口，又扫过她身上那些被树枝或别的什么东西划破的、沾着血污和泥土的简陋衣物。
她到底在看什么？像是在检查货物的品相？
莉诺尔的内心升起一股无名火，却又因无力反抗而感到更加屈辱。
片刻后，少女似乎得出了结论，站起身，又走到了洞穴角落那些瓶瓶罐罐旁边。
她在一堆干草和奇怪的骨头里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巴掌大小、颜色暗沉的木盒子。
她用手指从盒子里抠出一团看起来黏糊糊的膏状物，径直走了回来，再次蹲在了莉诺尔面前。
“别动。”她用那没什么起伏的语调命令道，然后便将那团黏腻的药膏，直接按在了莉诺尔额头的伤口上。
“唔……”突如其来的冰凉刺激让莉诺尔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她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但身体虚弱得连这点简单的动作都难以完成。
这是什么东西？草药？
看起来像某种止血的药膏……
应该没有直接的毒性，否则没必要多此一举。
但这味道……
是这个精灵的土方吗？
少女的手指不算特别轻柔，但动作却很稳定。
她仔细地将药膏涂抹均匀，覆盖住整个伤口。
冰凉的感觉之后，伤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可以忍受的灼热感，但原本的刺痛和出血似乎真的被抑制住了。
有效的？看来至少不是有害的东西。
莉诺尔稍微松了一口气，但警惕并未解除。
涂完额头，少女的目光又移到了莉诺尔身上其他比较明显的划伤上。
她似乎犹豫了一下，像是在评估这些伤口是否“值得”她浪费药膏。
莉诺尔见状，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这些不致命的损伤在她眼中不值得投入。也好，骑士的意志自会修复其余。
最终，少女还是再次从木盒里抠出一些药膏，略显粗鲁地抹在了莉诺尔胳膊和腿上几道比较深的伤口上，动作快得像是在完成什么不得不做的麻烦事。
处理完这些，她将木盒盖好，随意地扔回角落，然后又打量了莉诺尔几眼，仿佛在确认自己的“作品”。
莉诺尔忍着身上各处传来的混合着冰凉、灼热和原本伤痛的感觉，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挤出了几个字：“……你……是……谁……？”
这是她苏醒后，第一次成功地发出询问。
少女听到她的声音，似乎有些意外，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一点，她凑近了一些，仔细看着莉诺尔的嘴唇，像是在确认刚才是不是幻听。
“你还会说话啊。”她语气里听不出是惊喜还是别的什么情绪，“我还以为捡了个快死的哑巴。”
莉诺尔：“……”
真是谢谢你的“夸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