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今天应该是个天气晴朗的日子。
春色未敛，万物润泽，雨流在逐渐稀薄的雪堆中缓缓流淌，像是双抚慰情人的手。
洛河无声无息地走过浅浅露出的草地，借着稀薄的晨光，看到了坐在一边的苏欢欢。
此时她身上也脱去了她那件标志性的大红长裙，而是换上了一身相当不起眼的灰色兜帽长袍。
包括她额间的花印也被遮掩了起来，红色的瞳孔也化妆为了黑色。
此时的她背着一个行囊，看起来就像一位年轻的女徐霞客。
面对洛河的提问，她抬颌嗯了一声，随后笑道：
“这几天去周遭地区给自己弄了个身份，从现在起，我就是一名自天元山脚下出发的散修，是为探访天下名胜古迹而来到烨都的，你记住了没？”
“嗯。”
洛河点了点头。
虽然他不觉得他记住了有什么用。
此时不过微曦，苏欢欢对着那从云层中透出的些微晨光深呼了一口气，似乎是要把先前的所有沉郁都随之吐出。
随后，她伸了个懒腰，像是猫儿撒懒一样，再度看向了洛河。
“你怎么换了身衣裳？”
“别人送的。”
“...别人送的？”
“对。”
“不是，你怎么能穿？”
“穿不了，但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变换一下自己的装束。”
洛河在自己那两套衣服之间切换了一下。
嗯，一键换装功能已实装。
至少灵体在这一点上还不错。
但苏欢欢的目光却诡异了起来。
“也就是说，虽然你穿不了，但你为她变了一身出来，讨人开心？”
“对啊。”
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
说起来，苏欢欢似乎也一直很喜欢红色系的东西。
洛河看了看自己，又问向她：
“你觉得这身看起来怎么样？”
“你不适合这种衣服，看起来一点也不乖。”
“是么。”
看来人和人的审美差异确实会很大。
“...你怎么还不换回去。”
“？我为什么要换回去？”
苏欢欢震惊地说道：
“你能为了别人开心而换一身衣服，就不能为我换？”
“？”
好生奇怪的问题。
但洛河是个很认真的人，他认真思考了一下后，决定认真回答：
“在之前，我觉得穿什么样子也无所谓，毕竟也没什么人能看到我，于是既然换一身衣服能让人开心，那我也没什么所谓。”
“但是这身衣服我挺喜欢的，所以现在我要以我自己的感受为优先。”
“所以不换。”
“...”
苏欢欢的开心转瞬即逝，脸上那弯弯的嘴角传达的意思迅速晴转多云多云转阴。
现在就像晚冬的风一样，湿湿的，凉凉的。
“你有时候不说话更可爱。”
“也许吧。”
洛河自己也这么觉得。
“对了，之前柳淼说，她那边的那位花老板上山来找过你...你碰见过吗？”
“...她上山找我，什么时候的事？”
苏欢欢心里一警。
“恰好你出去的这两天。”
“...”
还好。
还好她这两天为了办事跑的够远，以及她自己处理踪迹的能力一流，哪怕顾璟也没有搜寻到她。
她突然来找自己，十成甚至九成的可能性不会是好事。
不过，该死，难道是洛河暴露了？
不，不太可能是明牌暴露，应该是什么地方让她起了疑心...啧，完了，肯定是柳淼那个小丫头...
苏欢欢一边暗暗地想到。
当然，她此时还没功夫去猜测，送洛河这身衣服的也是她。
不然她心情得更糟糕了。
“没见到，不过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嗯。”
洛河点了点头，并未多问。
经洛河这么一提醒，苏欢欢是半点都不敢多待了，她翻过后山，穿过鹿饮溪，此刻站在另一面的半山腰向北方俯瞰。
重峦叠嶂，云鸟共栖。
那下面蜿蜒曲折的道路，连接着远方隐隐约约的浩大城镇。
就是他们接下来要走的路。
...
“花老板，你要离开了吗？”
“嗯。”
此时的顾璟，已经不再是在花房里的那般样子。
她给自己束了一个高高的头发，这是她还在天宸剑宗时，经常示人的发型。
她带了两把剑，一把是随处都能买的粗铁长剑，一把是被她背在背上的断剑。
毕竟那把剑已经不再属于她了。
柳淼看着她，只觉得心中升起些许奇异的情绪。
这些天，明明好像没发生什么事，但又感觉身边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认识了一些新的人，重新认识了花老板，而现在，她们三方都要离开这里了。
她还记得，以前的花老板，话是很少的。
每次她开口都不会多说几句，很快地就用‘嗯’‘嗯’结束。
现在，她总感觉花老板说的话变多了起来...额，好吧，只是感觉而已。
但她还是能确信，花老板身上有某些地方改变了。
至于原因...
就像前面提到过的那样。
她柳水水呆是呆了点，但不是蠢。
她姑且猜到一点，也许大概应该有可能...
是和洛先生有关吧...
当然，具体是什么关系，她就是一头雾水了。
但替洛河上仙保守住了那个秘密，大抵是件好事...
额，应该吧。
因为他们看起来，真的不太像是关系能好的样子嘛。
柳水水总是会在这些地方意外地很敏感。
“你之后有什么打算吗？”
顾璟站起身来，对着柳淼问道。
她的体型此时肉眼可见的有些憔悴削瘦，但她的眉眼又似乎能找回一点当初的模样。
就像一个本该碎掉的花瓶，又重新粘了起来的感觉。
那股破碎感更加明显，但又不至于叫人看不出一点希望。
面对顾璟的提问，柳淼罕见地思索了起来。
“...”
顾璟看着她，眼神中满是莫名的神色。
面前这个女孩天赋很好，当然，天赋再好对她来说都没什么意义。
重要的是，她会他的剑...虽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他，但...
顾璟不自觉地紧了紧拳头。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带你去一个地方。”
“是一个很厉害的宗门，名字叫...天宸剑宗。”
“啊...”
又是天宸剑宗吗？
柳淼愣神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看来无论是花老板还是洛先生，和那个地方的关系都很密切的样子。
到哪里去，或许真的能帮助她厘清很多事实。
抱着这么个稀里糊涂的愿景，柳淼做出了她修仙途中第二重要的一个选择。
至于第一个，她已经选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