飒爽退勤……并非飒爽。

堀牙次郎背上单肩包,浑浑噩噩从真新大酒店走出来。关都的夜风冷飕飕的,吹得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回头望了自己工作了四个月的“真新大酒店”——就只是一家小小的乡镇招待所而已。笑死,招待所起名“大酒店”,节分撒玻璃球,糊弄鬼呢。

又是一个对时,我这一米七八,体重一百四十斤的小身板怎么能熬得住呢,真不想干了,牙次郎心想,不过明天是休息日,这倒让他感到些安慰。他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本能般的打开手机,随便刷了几个扭屁股的短视频,打开鸡肋般的《宝可梦消消乐》随便划拉了几下就直接退出,这是每一个无聊的青年常做的事。他偶然瞥见日历,8月4日……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啊,居然这么快就到了。好,挺好。

牙次郎自认为已经过了对生日的到来欣喜若狂的岁数——当年还不大的他最喜欢过生日,胜过过新年。因为他喜欢夏天胜过冬天,生日正好就在暑假里,离开学还有好多天。他印象最深的是12岁的生日,老妈在蛋糕店排了好长时间队给自己买了一个八寸的起司蛋糕;老爸大手一挥,开车带自己和老妈去了一家回转寿司餐厅,那一天可真是爽吃——吃到已经做好破费准备的父亲都有点招架不住了,满桌五彩缤纷的盘子。可从那以后的生日,都没什么印象了,父母都有工作,陪伴一年比一年少,蛋糕的环节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撤了。大专实习到转正,一天一天的工作的煎熬让他在迎来生日时,内心居然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哈欠。比起生日,休息日更让他觉得期待。

走到自家的二层小楼,牙次郎看见屋里黑灯瞎火的,这么晚了,他们一定早都睡了。他这样想着,悄悄摸进四块榻榻米大小的院子,小心翼翼的将钥匙插进锁里,不用一转便打开了。

为了不惊扰父母休息,以至于再为自己起来一趟,进门前牙次郎特意把旅游鞋脱了,放在玄关处后尽量缓慢的关上门锁好,把声音降到最小。“我简直跟甲贺忍蛙一样……”就在他这么想着的时候,“啪嗒”一声,楼上亮起了灯光。“什么人?”父亲一郎的声在二楼响起。

“……是我,爸。”

“原来是小牙啊。”现在说话的是妈妈喜代子的声音。“累坏了吧?快洗洗睡吧。”

“……噢。”牙次郎闷闷的应了一声,直接拾级而上,脸也不洗就回到自己的房间,脱了外衣伸开被子,脑袋直接垫在枕头上。

“哎……”今天晚上实在没心思看那啥了。

————

牙次郎是被短促的拉动窗帘的声音和过度热情的阳光弄醒的。他双眼痛苦的蹙起,翻了个身,背向窗户,妈妈兴高采烈的声音扑面而来:“宝贝儿砸!生日快乐!”

“……嗯……谢谢妈……我今天休息……”牙次郎是打定主意不相信老妈报的时间了,何况今天休班。可这回她却没那么说。

“休息也不能赖床啊,快起吧,不然早饭就凉了。”堀喜代子嘴里还在口若悬河的说着已经说了好多年的词儿:“现在这时候,妈妈刚被推进产房,再过一小时,你就出来了,哎呀!你刚出生那会儿别提多磕碜啦!又磕碜又好玩……”

“是是是……我是七斤的大胖小子……”牙次郎还要翻回去,布满地鼠花纹的被子却被掀开。“快起来刷牙洗脸吃饭了!大小伙子一点朝气没有,跟请假王似的。”

“……”牙次郎不情不愿的爬起来,往卫生间去。刷牙,洗脸,下楼。爸爸堀一郎已经坐在餐桌上吃饭了。“儿子,生日快乐!”

“谢谢爸。”稍微精神了一些的牙次郎点点头,在他的位子上坐下。妈妈给他盛了碗蛋炒饭,他就机械的用筷子扒嚓起来。今天爹妈还是上班的,等他们都出去了我就接着睡。

“咳嗯,儿子,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和你妈给你准备了一件小礼物。”一郎忽然故作神秘的清了清嗓子,站将起来,走向会客室。牙次郎乍闻“礼物”,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练习册?不,应该不是,我都大专毕业了。手机?还是……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喜代子也神秘兮兮的笑着对牙次郎说道。爸爸也捧着一个扎着红色缎带的中号白纸盒回来了,“打开看看,看看。”

看着父亲期待的表情,牙次郎不禁紧张起来。他迟疑着解开缎带,打开盒盖,里面那个圆咕隆咚的东西顿时震撼了他那颗拒绝再有浪潮的心——

宝可梦球,上红下白的基础款。

“啊?……这……爸,妈,你们……”牙次郎正惊异,爸爸的一句话又让他咚咚直跳的心脏愈加亢奋起来:“还没完呢,再开。”

“还有?里面有宝可梦吗?你们……这里面是……什么宝可梦?”

“自己看,我们透底就没惊喜了。”妈妈笑道。牙次郎只好亲手摁下宝可梦球上面的圆圈“啪嗒”一声打开。“呲溜”一声,一道蓝光从那狭小的空间里钻出,凝聚成形——是一只看起来很瘦弱的紫色小老鼠,舔着小巧的前爪,梳理着头上的毛发。

“小拉达?!”牙次郎一眼就认出了那只宝可梦是小拉达,他难以置信的蹲下来,伸出手试图去抱起它。“这……是在大木博士那儿……买的吗?”他小心翼翼的托起小拉达软软热热的身体。

“不是啊。”妈妈摇摇头,“昨天这个小家伙溜进咱家偷东西吃,被我用笤帚教训了一顿。正好想到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就用你原来的精灵球把它抓住了。”

“原来的?是我爸没收的那个吗?”牙次郎想起来了,在初中时他用攒了好久的钱在商店买了一个空的宝可梦球和一台宝可梦图鉴,却一直没舍得用,只是在图鉴上过眼瘾。后来因为自己痴迷宝可梦致使成绩一落千丈,父亲决绝的没收了这两样东西。他在家里找过,可没找着。再然后,他对宝可梦的兴趣也自然而然的流失了。“我以为早就扔了……从哪里找到的?”

“床底下的一个鞋盒子里。”好家伙,挺能藏啊,那确实难找。老爸还适时的吹捧道:“我老婆就是会过日子,给小牙准备了这么实惠的礼物!”

“去!讨厌!”

牙次郎没老老实实看肉麻公婆打情骂俏,他轻轻抚摸着小拉达的背毛,小家伙警惕地抖了抖胡须,但没有逃跑。他突然注意到小拉达后腿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应该是被笤帚打中的地方。“妈,你下手可真重……”

“哎呀,能不重吗!这小东西把厨房的柜子都啃坏了!”喜代子叉着腰说道,“怎么样?喜欢这个礼物吗?我记得你小时候经常嚷嚷着要当宝可梦训练师的。”

牙次郎没说话。他确实曾经梦想成为一名训练师,但那都是哪年的流水簿子了?现在他已经正式满23岁了,做着时薪950円的酒店前台工作,连正式员工都不是。在关都地区,像他这样没有稳定工作的年轻人太多了,没有梦想,没有激情,除了手机什么都没兴趣。

"谢谢。"最终他低声说道,把小拉达放回地上。紫色的小老鼠立刻窜到了餐桌底下,只露出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警惕地观察着。

早餐后父母出门上班,家里又恢复了安静。牙次郎坐在自己的床上上,盯着手中的空精灵球发呆。小拉达不知何时爬到了他的膝盖上,正用鼻子嗅着他的睡裤。没有想象中激烈的应激。

“得出门捡点磨牙棒,这个宝贝要是不磨牙就会死的,但也不能让它啃家具。”也许是听懂了自己新主人的话,小拉达歪了歪头,发出“噗拉达”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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