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斌回过神来，赶紧放下手里提着的半瓶啤酒瓶，双手过去拉架。

“松手啊。”他扯动着裴度的手臂，示意裴度放手。

和他一起喝酒吃烧烤的几个朋友也一起过来把裴度围着，

“松手松手。”

裴度置若罔闻，他的双手如同焊在了纹身男身上，死死压住，蒋斌怎么掰都掰不开。

纹身男在裴度手下疯狂的挣扎，却也不敢动静太大，太用力就会扯着自己，很疼。

烧烤店的老板忙于烧烤，没空管这边，给老板娘使了个眼色，叫老板娘过来拉架。

这些小年轻下手没轻没重，要照看着才行。

老板娘心领神会，扯着嗓子，边走过来边劝，

“唉唉唉，别打架啊，都放手好好说。”

老板娘没拉偏架，好言好语的相劝。

陈心美打了个哈欠，吃饱了，她把手里的签子丢进烧烤摊自带的回收桶，给司机发去消息，叫司机来处理这些人。

——陈家的司机是队里退役后又学了两年自由搏击的出身，无论是讲道理还是“讲道理”都能说服这些人。

贺澄溪第一次直面裴度“打架”。

除了担心，竟然也有一点兴奋。

果然，裴同学和视频里那样，打架方面很厉害呢。

动作很利落很帅气，完全不难看。

乖乖女的贺澄溪在座位上仰头看着裴度冷着的侧脸，身体莫名有点燥热。

老板娘继续劝阻，好声好气的说着，裴度知道差不多了，就放开了手。

纹身男起身马上就想回击裴度，不过被他的朋友拉住了。

蒋斌也给纹身男指了指老板娘和老板不善的眼神，再闹事下去，老板和老板娘指不定会报警或者让他们走人。

反击不成，纹身男怨毒的看了裴度一眼，他这种打流的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裴度在这么多人面前下了他的面子，他不会放过裴度的。

打流，是江城指代那些游手好闲当流氓，混社会的人，学生里特指那些出去混的学生。

蒋斌看着陈心美朝他们露出的嘲笑眼神，心里很不好受，但他不敢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八成打不过裴度。

并且，刚刚借着酒劲过来邀请陈心美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了，真要他在外面和人打架，他不敢，就算有很多帮手他也不敢，不如说，正是有这么多人帮他，他才不敢动手。

万一裴度伤着了，在高三这个节骨眼上，他弄不好要被退学。

他可以保送，没有高考压力，可不能关键时候因小失大，陈心美就是个女人而已，上了体校，多得很的女人给他挑。

蒋斌是能忍气吞声，和他一起的纹身男忍不了一点。

想当年，他初中就敢去堵网上口嗨他的人，敢对他出言不逊的，他都用甩棍往别人身上招呼，今天来吃个饭，先被这个女的蔑视，又被这个男的压制。

他心中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纹身男对上了陈心美的眼睛，陈心美毫不留情的予以嘲讽的眼色，她捂着嘴巴，像看见了好玩的东西又碍于什么在憋笑。

“表子你......”

纹身男恶狠狠的开口，剩下半句还没说完。

砰！

沉闷的声响顿时响起。

......

拳头，在接触肉体的时候会有一种奇妙的层次感，先是自己皮肤与对方衣物接触的粗糙，接着，是脂肪层波浪般扩散的震颤，最后，是从指骨传来肋骨的坚硬触感。

裴度刻意将中指关节突前两毫米，这样当对方因剧痛弯腰时，第二波力道就能精准顶在胃部贲门。

当面辱骂他的朋友，裴度不会吝啬自己的拳头。

暴力无法解决问题，但女性友人被骂表子的时候，暴力成了必须使用的手段。

纹身男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头砸的跪在地上直吐酸水。

“谨言慎行。”

裴度语气平淡，像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周围人听见是纹身男先挑事骂别人，也没人说裴度不该打人，江城人江湖气息很重，谁有错就赖谁，分的明明白白。

就连劝架不希望打起来的老板和老板娘也当做没看见。

他们是怕两个人打起来破坏别人吃饭，或者伤到哪里不好收场，现在局势一面倒，那个帅气的小男生明显镇住了场子，又没打要害部位，所以他们也懒得掺和这事。

蒋斌和他带着的人看着裴度出拳收拳，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都读出来了几人的犹豫，他们知道是纹身男挑的事，骂的人，错在他。

可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是一起的，怎么样也不能抛弃朋友，那样没道义。

但叫他们一起去打裴度也不现实，他们不占理，且他们几个都是高中生，在高考前的紧要关头，为了朋友把自己搭进去明显不划算。

纹身男是职高生，也不是什么职高里奋力学习的好学生，不用担心高考的事，自己学好技术就行。

他们不一样，他们要是无法参加高考，他们家里人会打死他们的。

蒋斌扶起还在干呕的纹身男，对着裴度说，

“兄弟，你动手打人就不对了吧。”

“......”

“像这种渣滓打死了都造福社会。”

裴度还没说话，陈心美就帮裴度回答了。

她刚还在恼怒这个丑猴子敢骂自己，要怎么弄他的时候，就看见裴度为她出头，把那个男的打在地上起不来。

陈心美心里顿时被“填饱了肚子，打赢了游戏”，还要开心很多倍的情绪装满。

手臂和拳头真有力，怪不得姐姐喜欢裴度。

她没有半点讨厌暴力，和一般的女生不喜欢打架的男生不同，她就喜欢打架厉害的人，还一定是要赤手空拳压制的，这样才极具力量美感。

当然，光打架厉害不行，她也喜欢不起来，还要脸好看，性格好，比如......裴度这样的。

就挺好。

贺澄溪在旁边呆住了，直愣愣的看着站立的裴度，少年雄姿英发，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却宛如一道坚不可摧的壁垒，任何威胁到他朋友的风险都穿不过他。

帮朋友出头的裴度，给了贺澄溪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犹如心底深处瘙痒的地方被人轻轻挠了一下般，既畅快，又不够，还需要渴求更多。

裴同学很帅气，也很有安全感，贺澄溪想和他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想了解他的全部。

面对陈心美的冷嘲热讽，蒋斌此时多少免疫了一点，他想为纹身男讨个说法也就是走个形式，表示他还是很重义气的人罢了。

实际上裴度随便给个解释，他再放个狠话，这事就过去了，等过段时间自己保送，他都不会来学校，这里的人他一个都见不着。

陈心美鄙夷完他，蒋斌也懒得走后面的程序，想扶着纹身男回去。

他当然对陈心美还存着不甘心和气恼，不过那能怎么样呢，打陈心美吗？再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做不出来那种事。

裴度见事情马上告一段落，便回头拿起放在红塑料凳子上的空书包，准备重新背起来。

就在他回头转身的一瞬间。

弯着腰的纹身男眼里的狠劲猛地倾泄而出，他一把抄起蒋斌放在地上的半瓶啤酒，手臂用力，像要洗刷刚刚的“屈辱”，一点力没收着，

使劲朝裴度后脑勺砸去。

风声烈烈，裴度背着身，听到了动作的声音。

他不知道什么情况，回头下意识想用手去阻挡，却仅仅只是缓冲了一下啤酒瓶的速度。

......

玻璃碎裂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水泥地上，散落着墨绿色的玻璃渣，大块碎片上还混着冒着泡沫的酒液。

血，止不住的从裴度额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