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古拉耶夫车站的青铜穹顶筛落斑驳光柱,蒸汽与灰尘在丁达尔效应中幻化成漂浮的金箔。叶莲娜吐出的烟圈与光柱交融,尼古丁的苦涩混着铁轨的机油味渗入伤口绷带。车站内一如既往地人流如潮,就宛如几日前的那场爆发于莫斯科的小小叛乱从未发生。

不过也确实,对于大多数不明就里的莫斯科市民而言,他们只是听说莫斯科的几个街区发生了交火,随后便是仅仅持续了短短几天的戒严令,再然后,便是随着一个亮如白昼的夜晚,第二日的报纸上便刊登了“革命叛徒,人民公敌奥博连斯基父子叛乱被镇压”的新闻。

这在如今的基斯里夫并不算新鲜事,自从沙皇倒台,叛乱的军队,自立为王的军阀,这些东西就宛如基斯里夫这件旧衣服上的虱子,没有人能在这种重复的新闻上投入太多的兴趣,毕竟,比起这些,对于大多数人而言,明日的生计比考虑城头大旗的颜色更值得他们担忧。

叶莲娜深深地吸了一口指尖的纸烟,老实说她并不喜欢烟草那刺激性的味道,但不可否认,尼古丁确实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隐隐作痛的伤口。医院的医护人员本想劝她再养养伤,但很可惜,白军并不打算给她休假疗养的机会,察里津的急电通宵响彻在革命军事委员会,于是,更具组织的决定,距离察里津最近的航空大队,奉命前往支援。

虽说是大队,但根据叶莲娜拿到手的名册,组织所能调派来的人手,也不过是个中队规模。

白军的余孽几乎在各个方向上对着被染上赤色的土地发起反攻,尽管控制了大部分工业区,但旧白军依托着旧帝国的存量与外国干涉者的支持,意外的掀起了滔天声浪。

尽管各个军工生产线都在加工加点,但奈何新的工人们需要适应新的生产线,尽管工厂生产速率的增量颇为喜人,但面对白军反扑的浪潮,苏维埃的存量则显得有些捉襟见肘。

这一个中队,已然是多方平衡之后,苏维埃能给予察里津的勇士们最后的礼物了。

叶莲娜无奈地苦笑一声,随后缓缓地吐出了烟圈,阳光在丁达尔效应下产生的光柱搭上了进站的列车,待列车停稳,叶莲娜抬起头,看向了打开的列车车门。

“请问,您是叶莲娜·沃尔科娃政委同志吗?”车门后,一个身着制服的黑发少女探出头,试探性地向叶莲娜问道。

“是的,阿黛尔·杨少尉,我是你的政委,其他的同志都在车厢里了吗?”叶莲娜将烟头碾灭,微笑道。

“嗯,都在,对了,请问少校去哪了?她没有和您在一起吗?”阿黛尔轻巧地跳出车厢,随后来到叶莲娜身旁替她拎起随身行李后,小心翼翼地问道。

“贝拉吗?奥博连斯基家的父亲面对审问什么也不肯说,说是只愿意在贝拉在的情况下开口,于是契卡的同志就把她找去了,别担心,她参与完审讯很快就会过来,离发车还有一段时间,她不会晚点的。”叶莲娜说着,便自顾自地走进了车厢。

与此同时,红场东部800米的一个建筑地下室中,贝拉透过单向玻璃看着审讯室中的那位闭目养神的耄耋老者。

“我需要问他什么?”贝拉转头看向一旁的契卡职员,低声问道。

“老实说没什么能问的,就算之前这老头已经把责任都揽到了自己头上,但也改变不了小奥博连斯基的不少手下都已经指认小奥博连斯基才是真正的叛乱策划者的事实,而且老实说,在我们抓捕他的时候,他也并没有组织什么反击,只是他一直点名希望见你一面,我们也算是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吧,老奥博连斯基一直都很配合我们,我们也没必要因为他儿子的问题去责难一个老头。”契卡职员耸耸肩道。

“是吗?”贝拉喃喃道,随后推开了小门走进了审讯室。

房间内的装修极为简陋,单向玻璃后凝结着消毒水与陈年霉味混杂的气息,刷白的水泥墙包围着房间中心那一张简单的木桌,一盏白炽灯就这样简单地垂下,用那并不算明亮的暖光照亮了这里。

贝拉拉开椅子自行在老奥博连斯基对面坐下,踌躇着思考该怎么开口。

“殿下,您来了?”然而,终究是老奥博连斯基先打开了话匣。

“嗯,校长先生,是我来了。”贝拉面对对方的称呼犹豫了片刻,但终究还是没说什么,并开口回应道。

“既然是殿下前来,我会尽可能的知无不言,我不会让您为难,您尽管问吧。”老人直起身子,将手支在桌面上,就宛如一个正在准备解答学生疑惑的教授般,微笑着说道。

“先生,老实说契卡那边并没有给我下达什么审讯任务,根据他们获得的口供,您与这件事的关系实在是算不上紧密,您的自污行为并不能减轻您儿子的责任,反而会给您身边的很多人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我还是想再问您一遍,您事先知道您儿子会发起这场叛乱吗?”贝拉抬起头,看着老人的眼睛,开门见山地问道。

听着贝拉的话,老人沉默了片刻,随后轻轻地叹了口气,贝拉注意到老人眼中的光暗淡了几分,但贝拉依旧盯着老人的眼睛,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我知道,只是并不是因为他们告诉了我,而是我太了解我的这个儿子,和那聚集在他周围的那群学生了,只不过我的儿子却似乎完全没看清他周围的那群家伙的嘴脸。”久久,老人无奈地摇了摇头,苦笑道。

“也就是说,我是否能这样理解,您并不是奥博连斯基反革命团体的成员,只是您的儿子及其党羽打着您的旗帜在做哪些事?毕竟您在之前的起义中还有这一次镇压行动中都表现的颇为配合,最大程度上降低了这次反革命军事东西可能对莫斯科造成的伤害,我们对您并没有敌意,如果您愿意这样陈述,您的责任可以最大程度免除。”贝拉再次开口道。

“不必劳您费心了,殿下。”老人再次苦笑着摇了摇头后接着说道:“我只是一个暮气沉沉,槁木死灰的老头罢了,我服务了沙皇一辈子,我看得出这个帝国已经和我一样垂垂老矣,您的父亲曾经试着给帝国开一剂猛药,但帝国拒绝了这剂处方,看到您父亲的下场后,我已然对帝国死心了。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希望您别介意,殿下,尽管如此,但我对您服务的这个新政权并不存在忠诚,我只是个希望在这个风雨飘摇的时代保护好家人的老头罢了,只不过,看样子这个愿望我很难实现了。”

“我承认我参与了针对我父亲的那次起义的镇压,我不会对我的行为找什么借口,但是仅仅是因为我就让你丧失了对苏维埃的信心吗?”老者提起的旧事让贝拉本能地眯起眼睛,但现在的贝拉已经不会再逃避这件事,她正在成就的事业,必然会弥补她父亲的遗憾。

“您误会了,我并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老了,老的接受不了任何新事物了,我并不是因为您才对苏维埃无感,我只是老了,仅此而已。”老奥博连斯基无奈地苦笑道。

“很抱歉校长先生,并不是我冷血无情,但是小奥博连斯基的行为必须得到惩戒,现在是特殊时刻,背叛是无法原谅的。”贝拉无奈地撇了撇嘴,说道。

“我知道,但我希望走向刑场的是我,而不是我的儿子,我愿意承担所有的责任,只诛首恶,这样对你们的统治也有好处不是吗?殿下,我这辈子没求过别人什么,但我也为诺曼诺夫服务了一辈子,哪怕是看在您的姓氏的份上,就成全我一回,行吗?”老人的眼里满是哀求,贝拉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很抱歉,这件事并不是由我说了算,小奥博连斯基必然会受到惩罚,他就是一颗不稳定的定时炸弹,就算您愿意抗下所有的责任,苏维埃也没法让这样一个随时可能二次叛乱的人逍遥法外。”

“我并不在意他的自由,我只希望,他能活下去,这既是我给他的最后一份礼物,也是我给予他不听劝告的惩罚。”老人带着哀求的眼神说道,贝拉想了想,无奈地点了点头,回复道:“我试试吧,但我不能保证我的话有用。”

老人如释重负地松弛下来,他靠在椅背上,说道:“感谢殿下成全,但看起来,您似乎还有什么想问的?”

“我还是很好奇,既然您已经失去了对帝国的忠诚,为什么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奥博连斯基误入歧途?或者说,您怎么看待您儿子的叛变行为。”贝拉问道。

老人布满皱纹的眼睑微微颤动,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木桌上的裂痕。贝拉突然想起自己在军校时,曾经上过老者的军事史课程,那时老人意气风发握着教鞭敲打沙盘模型,滔滔不绝地讲述着曾经的基斯里夫将军是如何在莫斯科城下挫败征服者的铁蹄,从而挽救欧洲,而现在的老奥博连斯基,只剩下了疲惫与无奈。

“他是我的第一个学生。”老人突然开口道,“我教了很多年军事史,而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初的学生,就是我的儿子。”

贝拉歪着头,示意老人接着说下去。

“我的课程从基辅罗斯讲到伊凡雷帝,再到亚历山大·苏沃洛夫,他是个乖巧的孩子,总是安安静静地听我讲课,而且他总是能很轻易地带入到那些忠诚于基斯里夫的英雄身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基斯里夫对他来说已然变成了一个圣神不可侵犯的概念,基斯里夫从一个国家与地理概念变成了他心中的图腾,当我意识到时,他已经开始沉醉于他的那套大基斯里夫叙事,那个他理想中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基斯里夫。”老人无奈地说道。

“就和科琳娜一样呢......”贝拉苦笑道。

老人顿了顿,看向了贝拉。

“一个高高挂起的基斯里夫,一个空荡荡的金碧辉煌的王座,科琳娜就是这样的人,基斯里夫对她而言就是个神圣不可侵犯的概念,那可以是任何神圣的东西,外面包裹了宗教,家族,义务,却唯独没有给大家留下点生存空间。”贝拉苦笑道。

“是啊,如果他们能意识到,基斯里夫的英雄并不是在保卫神圣的基斯里夫,而是在保护这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也许很多事情就不是这样了。”老人也苦笑着附和道。

审讯室安静下来,一老一少沉默良久后,贝拉站起身子。

“您的意见,我会上报给革命军事委员会的。”贝拉打开房门,回头对老奥博连斯基说道。

“感谢,那祝您,武运昌隆。”老者微笑道。

火车开始鸣笛,就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刻,贝拉登上了火车。

“抱歉抱歉,差点迟到了.......”贝拉喘着粗气对着站在门口抱着胳膊一脸不满的叶莲娜说道。

“唉,你呀.......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大家都在等你了,接下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叶莲娜欲言又止,但终究是没有在迟到问题上说什么,只是转过头去边往车厢里赶边说道。

“你不想问问我和奥博连斯基都说了些什么?”贝拉嘴角微微扬起,问道。

“我不觉得你能和他谈什么有意义的话,我并不觉得你能和那些五谷不分的贵族老爷聊到一起去,你现在一定把精力放在察里津,少校同志。”叶莲娜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好吧好吧,察里津那边的情况怎么样。”贝拉撇了撇嘴,摊手道。

“很糟糕,我们一度甚至联系不上朱加什维利同志的指挥部,具体情况我们一会儿再说。”叶莲娜回应道。

“额,等等,约瑟夫怎么在那?”贝拉微微一愣。

“之前守备察里津的军事主官表现太过糟糕,也是因为他的失职导致了现在察里津四面楚歌的现状,于是组织只能临时拉朱加什维利同志去救急,对了,你认识朱加什维利同志?”

“额,算是吧........”贝拉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自己和约瑟夫的关系,只得讪讪地耸了耸肩,叶莲娜没有理会,很快便打开了一节车厢门,领着贝拉走了进去。

“委员同志,各位驾驶员同志,辛苦了。”叶莲娜进门的同时对着车厢里的众人抬手敬礼,贝拉跟在叶莲娜身后有样学样地举起来手,阿阿黛尔,达米安,萝札莉,菲欧娜依次进入贝拉的眼帘,但很快她就发现有些各个不如的角色强硬地激进了自己的视野。

“额,菲利克斯?卡尔诺?你们怎么在这里?”叼着纸烟抱着手的菲利克斯与一只手捂着口鼻微笑另一手打招呼的卡尔诺出现在贝拉的视野里,贝拉看着二人不解地皱起眉头。

“怎么,看到我们来帮忙你不乐意?”菲利克斯站起身子捻灭烟头,说道。

“额,我只是想不到在前线战场上二位能起到什么作用。”贝拉撇撇嘴道。

“察里津的问题不只是军事问题,约瑟夫在其他方面也需要帮手。”菲利克斯简短地回答道。

“闲聊到此为止,我希望我们能和契卡的同志精诚合作,我接下来要做一次简单的任务简报,我可以开始了吗?”叶莲娜打断了二人的对话,强硬地说道。

菲利克斯抱着双臂做了个请的手势,叶莲娜清了清嗓子后,随即用马鞭在地图上敲出清脆的节奏:"三面包围,只剩这条铁路,主攻方向推测是由顿河哥萨克的头领邓尼金主导,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一次甚至科琳娜派去的部队也不过是协助这群家伙发起攻击,现在察里津距离合围只差最后一条连通莫斯科的铁路,这既是察里津的生命线,也是苏维埃的脐带,我相信大家能理解我说的这句话吧。”

“额,政委,很抱歉,我不太明白.......”萝札莉弱弱地举起了手。

“察里津是连接乌克兰最重要的交通枢纽,它保证了乌克兰地区的粮食煤炭能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工业区,如果这里失守,苏维埃的工业机器很快就会停转,接下来便是席卷城市的饥饿,我说的对吗?政委同志。”阿黛尔补充道。

“说的很好,谢谢你的解释,杨少尉。”叶莲娜赞许地对阿黛尔点点头后接着说道:“虽然察里津如此重要,但我们也不得不防范西伯利亚地区的科琳娜势力的推进,不可否认的是,虽然失去了工业区,但在美国与其他帝国主义国家的支持下,她依旧是目前势力最大的一支白军们就在不久前,她已经在诸多白军军阀的推举下成为全基斯里夫最高摄政,也就是说,至少目前为止,那些一盘散沙的各路军阀暂时统一在了科琳娜的麾下,我们不得不将主力放在北方与科琳娜对峙,所以很遗憾的是,对于南方的察里津,苏维埃所能抽出的力量已然足够有限。”

“我们能否从莫斯科调集一些卫戍部队去?只靠我们这一个中队的伊卡洛斯,我并不觉得是有效的支援。”贝拉开口说道。

“很难,莫斯科的叛乱余波未止,我们必须重新对莫斯科的部队进行整编,这会消耗不少时间,我们已经是革命军事委员会所能调动的不多的能确保忠诚的预备队了。”叶莲娜叹了口气说道。

“但这并不是问题,而关于这一部分,就是我们的工作了。”菲利克斯突然插入话题说到。

“愿闻其详。”贝拉歪头说道。

“察里津看似战斗惨烈,但实际上,依旧有不少区域依旧位于苏维埃的控制范围内,你注意看这些区域。”菲利克斯说着,用手指在地图上连接察里津的铁轨两侧画了好几个圈。

“这些区域白军并未实际掌控,在战斗中失散的溃兵,还有因为苏维埃的消失而重新开始掠夺储存物资的地主都在这些地方,也就是说,本质上在察里津周围,还有大量的人力物力是我们可以重新调动起来的,而契卡这次的任务,就是重新让苏维埃的秩序回归这些地方,以保证察里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菲利克斯说道。

“额,也就是说,我们到了察里津以后,还得想办法解决补给问题?”贝拉嘴角微抽。

“工业品可以从莫斯科方向补给,但食物,我们不但得解决自己的问题,我们还得保证城市的粮食供应。”卡尔诺微笑着补充道。

“哦.......”贝拉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有困难克服困难也要上,这才是布尔什维克,好了基本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接下来我们得商量一下一些具体细节。”叶莲娜在有些呆滞的贝拉后背拍了一下后说道。

“哦,好吧......”贝拉撇了撇嘴,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地图上。

“我们这一列火车会在完全离开莫斯科的范围之前与前来接应的装甲列车对接,我们通过逆向白军的技术,制造出了类似的可以搭载航空随动装甲起降的装甲列车,各位驾驶员的的座驾都会在列车上完成整备,之后我们就会直接开往察里津,通往察里津的道路上可能会遇到小股敌军骚扰,所以我们可能需要保证装甲列车空域持续有随动装甲护航巡逻,这方面的安排交给你了贝拉。”叶莲娜看向说道。

“具体安排我会考虑,但老实说我们的驾驶员数量实在是太拮据了,即便是机器受得了,我也很难保证队员在如此高强度的巡逻任务后能迅速转入战斗任务。”贝拉无不担心的说道。

“你的意见是?”叶莲娜看向贝拉。

“我认为应该放弃全程巡逻,我们应该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在危险路段,这方面的情报,菲利克斯,你们能搞到吗?”贝拉扭头看向契卡二人组。

“可以一试,但是目前这个路段情况复杂,我们很难保证情报的时效性。”卡尔诺说道。

“具体安排我得到装甲列车上综合整车防御情况考量,还有什么信息是我们有必要得知的吗?”贝拉把视线投向了叶莲娜。

“暂时应该就这些,如果想到我会再补充。”叶莲娜点头道。

“那先暂时散会吧,就这样。”贝拉点了点头说道。

贝拉话音刚落,一旁的萝札莉便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阿黛尔歪过头,关心地问道。

“一定是小萝札莉紧张了,别担心,姐姐会保护你的,来让姐姐抱抱。”菲奥娜笑着朝萝札莉扑过去,萝札莉躲闪不及被菲奥娜一把揽入怀中,菲奥娜丰满的胸脯挤压着萝札莉的氧气,少女挣扎时踢翻的军用水壶在地面滚动,伴随着列车前进的节向角落。阿黛尔伸手截停的瞬间,水面倒映出她防风镜下微颤的睫毛。

“松......松手!”萝札莉挣扎着从菲奥娜的怀里挣脱出去,随后喘着粗气嫌弃地远离了菲奥娜几步,随后她看了看阿黛尔与菲奥娜的胸口,选择了距离阿黛尔近一些,随后松了一口气。

“唔,小萝札莉好冷淡,姐姐受伤了.......”菲奥娜捂着胸口夸张地说道。

看着打闹在一起的队员,贝拉并没有阻止,只是微微一笑。

“最近辛苦你了,诺曼诺夫少校。”突然,达米安的声音在贝拉耳边响起。

“没什么,分内的事情,你们那边怎么样。”贝拉看向达米安,达米安并没有看贝拉,他只是与自己并肩站在一起,默默地看着闹做一团的同僚。

“还算好,萝札莉的训练基本完成,随动装甲驾驶员的培训学校也在圣帕拉格成功落地,第一批学员很快就能毕业了,一切都在稳中向好。”达米安淡淡地说道。

“你似乎有什么顾忌?”贝拉歪着头问道。

“我很难说,只是按照我一贯的人生经验,每当我觉得一切顺利的时候,总会出些岔子,所以越是顺利,我越是会感到不安。”达米安无奈地耸耸肩道。

“别担心,有我在呢!”贝拉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笑道。

听着贝拉的话,达米安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蒸汽机车在暮色中平稳加速,铁轨震颤声与机械运转声交织成规律的轰鸣。贝拉靠着椅背翻开作战地图,铅笔勾画的箭头在颠簸中微微颤动。叶莲娜摘下军帽擦拭额际薄汗,忽明忽暗的顶灯在她肩章上投下流动的金斑。

契卡二人组在角落低声核对情报文件,菲欧娜正把玩着拆解的枪械零件教萝札莉保养技巧。阿黛尔望着窗外掠过的白桦林出神,防风镜倒映着逐渐稠密的星光。当达米安将热茶放在折叠桌上时,装甲列车已完全融入俄罗斯平原的夜色,随动装甲安静地蛰伏在改装货舱,液压管在惨白色的灯光下下泛着幽蓝的冷光。

铁轨延伸向东南方的血色地平线,那里有等待他们的察里津,有即将破晓的漫长战斗,但此刻车厢里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以及铅笔划过纸面的沙沙轻响。

当达米安的热茶泛起第三圈涟漪时,装甲列车正碾过1918年的最后一段平静轨道。叶莲娜肩章上的镰锤金徽突然闪烁——前方铁轨惊起大片寒鸦,它们的黑影掠过车厢,恰好遮住了察里津方向的初升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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