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小径向前,平日里紧闭的铁门已经被炸开,铁板碎成了数块,四下飞溅,浅紫色的气雾中弥漫着些许电光,这是高密度星能粒子炸弹被引爆之后的残留痕迹。
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特薇娅已经凭空取出了那柄与她身高相当的血色骨剑。
“那么,索兰小姐,还有特薇娅殿下,”精灵司机小姐向她们敬了个礼,“万事小心。”
轿车离开了。希珀丝面色凝重地看向面前的城堡,一道黑烟正从中幽幽升起。不知为何,想起了从前抵御外族入侵的士兵会利用这样的黑烟传递消息。
但她很清楚,在这片大陆上,不论人类亦或者精灵,都没有这样的习惯,眼下来看,恐怕只有一种可能。
“有燃烧的气味。”特薇娅在一旁轻声道。
只有可能是焚烧机密文件的气味。
于此同时,城堡内还有大量的脚步声,呼喊声,还有零星的枪声,以及钝器互击的声音。
光是站在外面,就足以想象得到内里的混乱场面。“里面应该还有幸存者,”希珀丝说,“我们最好快点找到他们。”
“嗯,”小姑娘点头,继而看向一旁,然后稍稍愣了一下,“那个,希珀丝姐姐……”
“怎么?”
“你看那边……正门广场……”
正门广场通常停放着学会专用的车辆,供来城堡上班的工作人员使用。
希珀丝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见那里的车大多被砸得变了形,其中几辆车旁,还躺着几名身穿苍蓝之剑制服的精灵尸体。
“看来客人意外地多,殿下,”希珀丝收回目光,抽出随身的转轮手枪,语气依然平静,“他们像是有意在这里制造混乱。”
“制造混乱……可是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少女微微摇头,“刚刚来的路上,我还在想这件事。”
她们悄悄地从城堡的侧门摸了进来,没走几步,就看到两具堆叠在一起,呈现出某种姿态的尸体。上面是一名黑袍客,下面则是一名精灵。
黑袍客的胸腔被一柄匕首洞穿,而精灵则是被一柄粗糙的钝刀捅了个对穿,双眼瞪大,隐隐还能看到眼角的泪痕。
特薇娅面色冷漠地踹开了那名黑袍客,俯下身,一言不发地为手持匕首的精灵合上了双眼。“简直是牲畜才能干得出来的事情。”银发的王女殿下咬牙起身道。
“他们早就没有退路了,”希珀丝在她的身后,“如果选择和我们妥协,他们只会自我分裂,自我灭亡,所以走向极端与疯狂是必然的趋势。”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想到有一件不得不先提及的事情:
“但是,殿下。”
“嗯?”
迈开步子,走在前方的特薇娅按下眸底的怒意,稍稍正色看向她,微眯双眼,适时地发出了疑问。
直觉告诉希珀丝,这已经是这位性情冷酷的王女殿下克制又克制之后,对她独有的温柔了。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清楚,”她走快几步,追上对方,反复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在杀死我们的敌人之前,明白你自己为何而挥刀。”
听到这话的特薇娅边走,边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瞥了她一眼:
“希珀丝姐姐是在担心我杀戮成性?”
“……也许这话听着有些圣母,但我不想看到一个成天以杀戮来解决问题的殿下,”身旁的希珀丝抿了抿唇,诚恳道,“殿下是我心目当中的英雄。”
“……”
她想借这个机会,提前和特薇娅说清自己的想法——如果某位殿下心中一直有积郁,那么恐怕很有可能会剑走偏锋。
此言一出,原本面色冰冷的特薇娅微微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殿下擅长武力而不滥用,见地丰富却不表露,藐视权贵,亲近真正的自食其力者,”早有准备的希珀丝答得很利索,“即便是经过了这么多磨难,意志也没有半分被曲折的迹象。”
“而这,是我眼下还做不到的事情。”
结果特薇娅眨了眨眼:
“这话说的……啊。”
某位殿下突然露出一丝苦笑。“我说呢,”小姑娘抿起唇,“我说怎么忽然这么奇怪,希珀丝姐姐这是把自己摆在了大臣的位置上,在劝诫我呢。”
希珀丝察觉到她话中的苦涩,转瞬反应过来。
大概是,特薇娅觉得这番话拉开了她们之间的关系吧。
所以,跟在身后半步的少女很快又说:
“只是朋友之间一点小小的期待而已,算不上什么劝诫。”
“是吗?”
“这是自然……”
“为什么?”
“毕竟,”希珀丝稍加思索,“认真来说的话,当年我要是成了王室的公主……”
“嗯?”
“现在的我们,应该是能互相给对方写闺中密信的关系吧。说一句朋友应该也不为过?”
少女有意用了这样的说法,以此试图告诉她,自己没有冷落她的意思。
提着血色骨剑的银龙小姐侧眸看向希珀丝,沉默地注视了她几秒。“我发觉希珀丝姐姐很多时候其实是在装傻。”小姑娘忽然说。
“装傻?”
“是啊,你总是能一下子就明白我在想什么,和你平时那个……那个样子……”她变得有些迟疑。
“嗯?”
“完全不一样。”
“完全不一样?”
“冷不防地就把我的真实想法全都猜出来了,”特薇娅神情复杂,“希珀丝姐姐,这样的你很狡猾。”
她们又往中央庭院的方向走了一段路,很快便接近了枪声的来源。
这时候,又观察到身旁的特薇娅神色凝重,似乎有点紧张。
于是希珀丝想了想,又问:
“殿下下过象棋吗?”
“下过,怎么?”
“我不会下,我只是背下了大多数走法背后的展开而已,”希珀丝说,“如果殿下给出了超出我理解范围的局面,我想我没办法第一时间做出应对。”
特薇娅一愣,然后抿唇,无言笑了一声。
“这话还真的很像是希珀丝姐姐能说得出来的,”笑意里带着几分无奈,“所以说,希珀丝姐姐是想和我说什么?”
“什么说什么?”
“我感觉你话里有话。”
少女听到这话,终于握紧了手中的转轮手枪。
“我是想说,”她微垂眼睑,“如果我是殿下,以我目前的判断来看,我是不需要通过做什么,来证明自己的用处的。”
这回特薇娅是真的有些意外了:“希珀丝姐姐,你是不是真的会什么读心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