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那绚烂夺目的光芒虽是夺目，影响范围却是有限。
城市另一边不少人甚至是早上起床后，才从街上行人的议论中得知大教堂已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相比之下，道格老爷的落马就更引人瞩目一些。
据传是几位好事者教堂探险无果，却在回来的路上偶然遇见那不可一世的道格老爷，正被三个士兵押进牢房。
撞见大新闻的他们随即连夜写小报派送出去，消息自然也光速传遍全城。
但不论消息来自何处，民众们仍是自发的聚集到迈尔家族的宅邸前共襄盛举。
大伙起先只想看个乐子，对道格老爷被关进大牢并不在意——
废话，当了这么多年的地头蛇，好好的怎么会一夜倒台呢。
只是当一夜之间残破不堪的豪华宅邸映入眼帘时，这有些无厘头的消息可信度却是瞬间飙升。
“人渣！吸血鬼！好似！”
“活该，快绞死他！”
“懦夫还不快滚出来！欺负咱家闺女的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望着门前一大片抄起鸡蛋和碎石块的和善面容，管家先生也只能在铁门后一边陪笑着，一边悄悄抹去背上冷汗。
老爷落马，大小姐失踪，二小姐年幼，暮光堡来的主教大人不知所踪，就连那位圣女大人和她的骑士也未曾出现过。
女神在上，谁来救救他啊！
……
……
与管家先生有着相同感受的，还有不远之外会议室中的莫里斯主教。
扫过会议室中两排全空的座位，莫里斯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女神在上，谁来救救他啊！
私通魔族的道格老爷能落马固然很好，但他却是怎么也没想到，一夜动乱之后，这风语城的实际领导者竟轮到他来做了。
道格下了台，原本有些声望应该接过大权的克莱菈小姐，却是已经失踪。
而不同于吃瓜的群众，有些门道的官员们则是知道了昨夜动乱的严重性，带着家眷各自准备跑路。
直接结果就是，本应由全部风语城相关官员参与的会议，只剩下了他和圣女小姐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哦，倒也不全是这样。
此刻的梅芙正耷拉着脑袋，慵懒地靠在椅背上，眉眼眯成一条线，压根没准备和眼前人有什么眼神交流。
“那个……梅芙小姐？”估摸着也没人再会来开这个会，莫里斯轻声呼唤起闭目养神的少女来。
“嗯，我在。”
睫毛微微颤动，那双明澈的冰蓝眼眸终于睁开，却是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有些失神。
“梅芙小姐，你真的没事么？”
“嗯。”
清冷而简洁的回答，与那日活泼的少女截然不同。
莫里斯却没有对少女的冷漠有什么不快。
相反，他非常理解。
纵然被冠上了候补圣女的名头，莫里斯也没有忘记，这个少女终究只是一个19岁的孩子。
而这一夜，对她的打击太大了。
什么圣女考核的成败都可以放在一边不谈。
优秀的同僚消逝于魔物之手，亲密的伙伴重伤昏迷，就连这座城市的局势也急转直下。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
但问题还是要解决的，尤其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能解决问题的人也只剩下他们两个了。
感慨着命运的无常与不公，莫里斯斟酌了片刻，终于打破了这片令人心悸的沉默：
“关于昨晚的事情，还有克莱菈小姐，我很抱歉。”
这些事，莫里斯自认为他是需要负些责任的。
如果他能快一些抓住道格老爷的尾巴，也许魔族就不会有机会在教堂发动袭击，一切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不，您已经履行了您的职责，不需要对任何人道歉的。”
梅芙淡淡说道，却是掩不住字里行间的遗憾。
对主教先生的说法是，她们三人在教堂中遭遇埋伏的魔物，最终无奈在将重伤的两人送出来后与魔物同归于尽。
至少让她以英雄之名留在人们心中吧。
这也是她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早在一个月前的那次袭击中就该成为守护风语城的英雄而安眠的她，却被当作工具，点燃了这座城市崩溃的序曲。
太残酷了。
这些事情本不该发生的。
一切的源头，都是她。
“只是，拼死将你送出来的克莱菈小姐，一定也希望你能为百姓，王国和教会作出更多贡献。”
“根据斥候传来的消息，不远外的魔族军队已经开始向这边开进，两天之内就会兵临城下。”
而失去城防屏障的风语城，在魔族军队的攻击下根本撑不过几天。
看着莫里斯欲言又止的模样，梅芙早已在心中替他说出了结论。
法阵报废的时候可是给方圆百里的活物放了个超大的烟花，魔族但凡长点脑子都该察觉到这一点了。
只要稍加探查，自然会发现风语城失去庇护的事实。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且不说在昨晚动乱之后产生的海量伤员，一旦魔族攻城，所有来不及离开的人的下场可想而知。
绝不能再因为她死人了。
“我不走。”
干净利落地拒绝，毫不犹豫。
莫里斯闻言只是释然的摇了摇头，似乎对眼前少女的选择毫不意外。
也许那天的话，真的不只是一句虚言吧。
但也正因如此，才更应该让她活下来，有朝一日成为真正的圣女。
她们两人都应该很清楚，留下来，事情也不会有任何转机。
沉默，长久的沉默。
直到一位士兵猛地推开会议室大门，慌慌张张地说道：
“主教大人，圣女大人……城门外……城门外出大事了！”
“什么？”莫里斯皱眉。
“是……是我们派出去的斥候回来了，但是他们都很奇怪，站在城门外说什么也不肯进来。”士兵缓过一口气，面露惊恐地叙述着他无法理解的场景。
说着，双手还不住地挥舞着，显然是被吓坏了。
“还念叨着什么‘交出圣女大人’！”
“该死的魔族又在搞什么花样！梅芙小姐就留在这里继续照顾伤员们吧，我很快就回来。”
一拳狠狠砸在桌上，莫里斯直接站了起来，面色铁青，就要跟着士兵往门外走。
却忽地听见少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让我去吧，他们这次……是冲着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