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不好意思我愣神了。”从心事中回过神来的霍雷肖苦笑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啊。
自从王国海军在内部分裂成三瓣，霍雷肖就已经做好了被伊莎贝拉问责乃至丢掉这个提督职位的心理准备，可是预想中的处罚迟迟没有到来，反而像那只没落地的靴子折磨得霍雷肖日夜不得安生。
接近天命之年的老江湖，霍雷肖对自己的能力有着十分客观的认知，在军事方面他还算是个合格的海军提督，但在政治方面他给隔壁帝国那位道格拉斯提督提鞋都不配，然而在王国不太可能爆发二次内战，东西两大阵营也不希望将局部冲突扩展为全面战争的情况下，王国海军作为暴力机关的价值正在直线下降。
此时的王国海军比起支撑国家海防，其作为军方代表的政治角色大概要更重要些，偏偏那就是霍雷肖这位纯粹的军人的短板，无论他怎么努力，天赋决定了这位老兄没能力将海军给重新拧成一股绳。
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那些不听话的部下们为了几个臭钱就打着海军的旗号跳出来跟拯救了海军的大小姐作对，知恩图报的霍雷肖那叫一个痛心疾首啊！问题在于如今的海军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得大小姐指点才靠收取河道管理费稳住阵脚的小角色了，海军之中也不是每个人都受过大小姐恩惠，甚至还有不少心怀叵测的家伙就是南方商人们安排进来夺权的，跟他们说什么恩义纯粹就是个笑话。
最近霍雷肖经常在想要不然干脆就自己识相一点主动向大小姐提出辞呈吧，如此一来大家面子上都好过，海军也能摆脱自己这个无能之辈在更合适的领袖带领下走向新生。
可是霍雷肖几次向中央政府发出的试探信息都如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也不知道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能够替换自己的人，还是那位大小姐对海军另有安排。
所以当这一纸突如其来的召集令送到霍雷肖面前时，这位被政治斗争搞得心力交瘁的海军提督既有“终于可以功成身退了”的解脱感，又有自己辛苦维持下来的海军以后要怎么走的强烈迷惘。
可当霍雷肖面见伊莎贝拉打听清楚人家把自己叫来的理由时，这位年过半百的老提督整个人都麻了。
“您说什么？重新恢复海军的商业经营权？！”听到这话霍雷肖就像屁股坐在烙铁上似地直接跳了起来。
但凡是个了解一点王国海军过往的人都知道经商对于他们来说是个天大的忌讳，当年鼎盛一时的王国海军就是因为军队经商导致内部腐朽不堪，这才被厉兵秣马的帝国海军一战翻盘打下南海第一海军的宝座，并从此跌落到万丈深渊之中。
如今别说王国内部的其他政治势力答不答应，就连海军自己都不敢接这份烫手的好处，准确点说是那些经历过最低潮的老海军对于军队经商都有着深入骨髓的忌惮，生怕自己辛辛苦苦维持到现在的招牌再次落到这个坑里，到时候可不会有第二位约维克女公爵伸手将他们拉出深渊了。
“提督大人至于怕成这个样子吗？你们在管理河道的时候拍卖的那些搜缴品在某种意义上不也是在经商。”霍雷肖这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样子看得伊莎贝拉莞尔一笑，果然比起那些心思深沉的政客，她还是更喜欢跟淳朴的军人们打交道。
“可是大小姐，两者性质不同好吧？”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大了的霍雷肖老脸一红坐回沙发上。
“是啊，两者性质不同。”伊莎贝拉闻言轻叹口气，“我很佩服阁下固守本心的坚持，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也不想破坏海军的这份纯粹，但有些事情并不是阁下坚持不做就不会发生的。”
说着伊莎贝拉扔给了霍雷肖一份报告，对方迷迷糊糊地拿起报告扫了几眼，越看脸色越难看。
报告上面是国安局搜集来的关于王国海军私自进行对外贸易的记录，其中大多都是巡逻船队利用舰队船只的空仓“顺手”捎带一些内陆货物对外交易，讲原则的还知道找个白手套正常缴税，不守规矩的就直接仗着海军的名头连税都逃了。
这已经不是什么军队经商的问题，而是海军中有人正在监守自盗搞走私，对于本身就负有打击走私责任的海军来说出现这样的内部蛀虫是何其讽刺，海军这才从舅舅不疼奶奶不爱的小透明翻身几年呐！
“大小姐，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看完全文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霍雷肖放下文件直接朝伊莎贝拉工工整整地来了一个九十度角鞠躬，尽管这些事情他作为海军负责人完全不知情更没有参与其中，不知情本身就是一种渎职。
“又不是你做的，为什么要让你来承担责任？”伊莎贝拉起身将霍雷肖重新按回到沙发上，“而且从我得到消息来看，这些参与到走私行动中的人提督平日里也根本就管束不了吧？”
虽然伊莎贝拉没有怪罪自己，老脸充血的霍雷肖简直恨不能就地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他堂堂王国海军总提督连手下的兵都管不住还素餐尸位个什么劲儿呐？趁着没有身败名裂滚回家抱孙子去吧！
“我知道搞政治不是提督你擅长的方面，这没什么好丢人的。”也知道自己这话不好听的伊莎贝拉拍拍对方肩膀，“军人只需要懂得怎么打仗就够了，政治上的纠纷理应是我们这些政客来替你们解决，非要追根溯源的话让南北冲突将海军给卷入进去是我这个王国国相的失职。”
“大小姐我……”感动至极的霍雷肖差点没当场哭出来，啥也不说了兄弟们，现在就算让他霍雷肖当场为大小姐去死，他也会慷慨赴死绝无二话！
“所以呢，我这不就是来解决问题了嘛。”伊莎贝拉摆摆手示意霍雷肖这些都是自己该做的，“我知道提督是担心重新开放经营权会让海军重蹈覆辙，问题是现在的海军已经实际上参与到商业运作中去了，与其遮遮掩掩最后搞得老实人看着那些偷奸耍滑的家伙眼馋，还不如将一切都摊开在阳光之下，让大家都跟着一起获利。”
“您说的有道理，不过我那些老弟兄们也不是经商的材料啊，让他们跟那些不务正业的家伙竞争别说挣钱，不亏本就不错了。”想想觉得对方这话也没错，霍雷肖又担心起具体的施行来。
“提督大人，你该不会觉得王国政府允许海军恢复经营权，就是让你们像过去那样不受任何制约地做买卖吧？”霍雷肖能想到的问题伊莎贝拉自然想得到，她从最开始就没打算让海军回到过去的模样。
“那大小姐的意思是？”霍雷肖眨巴眨巴清澈的眼睛，上面写满了茫然。
“最近白垩湾里温普顿帮和朴茨莱顿帮之间的争端，想来提督大人也有所耳闻？”伊莎贝拉笑道。
“这我倒是听说了不少，两边除了没有抄刀子见红什么手段都用过了，都是一家人何至于此啊，大家携手去赚外人的钱不好吗？”提起白垩湾的这场商业战争霍雷肖就脑瓜子疼，他的海军裂成三瓣就跟这场冲突有直接关系。
“大家要都如提督大人这么想，天下就不会这么乱了。”伊莎贝拉闻言也是长叹口气，“不瞒阁下，我之所以要重新授予海军商业经营权，为的就是平息这场争端。”
“大小姐想要我们海军做什么您说就是，我要是有半点懈怠名字倒过来写！”这时候才意识到伊莎贝拉大概是要将海军作为一步棋来解决这场王国内耗，霍雷肖当即表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