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继续赶路。
便在这时,后方尘土飞扬,一列商队徐徐而来,十余辆马车首尾相连。
商队渐近,领头一人年约四旬,面容圆润,生得一副笑口常开的模样。
他目光一扫,见三人气度不凡,顿时双眼一亮,勒住马缰,拱手道:“三位看着面善,气度不凡,可是道德仙宗的仙师?”
由于凤炎王朝不似大夏那般偏远,距离道德仙宗十分相近,且关系也不一般。
寻常百姓,倒也知道道德仙宗的名号。
季白长淡然颔首,未置可否。
那人闻言,笑容更盛:“在下姓周,跑点小买卖糊口,看三位行路的方向,莫不是也要去往京城?”
“是去京城。”
周姓商人眼睛一亮:“那敢情好!若是三位不嫌弃,不妨上车同行,彼此也好有个照应。车马虽慢些,总好过步行劳顿。”
符灵儿本就不是耐得住性子赶路的,闻言立刻看向季白长,眼神中满是期盼。
季白长本想拒绝,可看着符灵儿的眼神,又想着或许能打听点情报,当下便点头。
“那便叨扰了。”
“好说好说!三位仙师肯赏光,是我等的荣幸!快,给仙师们腾一辆车出来!”
周商人连忙招呼。
自有伙计麻利地将一辆载货较少的马车收拾干净,铺上软垫。
三人上了车,车队继续前行。
车厢内,周商人亲自奉上茶水点心,寒暄几句,似是无意般问道:“三位仙长此去京城,莫非是为了梁府那妖物而去?”
符灵儿正捧着茶杯小口啜饮,闻言一愣,脱口而出:“咦?你怎么知道?”
季白长轻轻瞥了她一眼,符灵儿顿时噤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周商人哈哈一笑:“如今这凤炎王朝,上到达官贵人,下到贩夫走卒,谁人不知京城梁府闹妖的事?”
他咂了咂嘴,脸上多了几分忌惮:“说起那妖物,可凶得很呐!夜里鬼哭狼嚎,听说梁府的护院家丁,没剩下几个囫囵的,死状一个比一个惨!”
季白长眉头微蹙:“周掌柜似乎知道不少内情?”
周商人摇摇头,叹道:“做我们这行的,消息灵通些是本分,不过......”
“周掌柜有话不妨直说。”
“在下也只是听闻...若有差错,诸位仙长全当听个笑话......”周商人犹豫一阵,这才开口道:“有人说,这妖物之事,说不定就是那梁府的人自己搞出来的。”
“何出此言?”季白长眼中精光一闪。
没想到,这蹭个车,还真蹭出消息来了。
“仙长,你是不知道,梁府如今的老爷梁成瑞,早些年间,就传出过与妖物有染......”
话未说完,车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随即是护卫的呼喊:“前方有情况!”
季白长目光一凛,掀开车帘看去。
远处山道转角,数个黑影蹲伏,显然不怀好意。
周商人面色微变:“这片地界,怎么会有山匪敢拦商队?”
季白长眉头一挑,望向面色发白的周商人,安慰道:“周掌柜放心,有我们在,不会让他们惊扰了车队。”
周商人闻言,脸上惊惧稍减,“那...那便有劳仙长了。”
季白长不再多言,掀开车帘,下了马车,朝着前方那几个蹲伏的黑影缓步走去。
符灵儿与莫锦之紧随其后,神色戒备。
山道转角处,那几个黑影站起身来,皆是蒙面,手中提着各式兵刃,目光凶狠地盯着商队。
为首一人身材魁梧,见季白长独自上前,眼神闪烁,对周围几人点点头。
季白长负手而立,淡然开口:“诸位拦路,所为何事?”
那为首的山匪尚未答话。
变故陡生!
毫无征兆,一道细微迅疾的流光,不知从何处射出,破空之声几不可闻。
噗。
一声闷响。
那道流光,竟直直射入季白长左胸!
季白长身形微微一晃。
“季师兄!”
符灵儿惊呼出声,脸色煞白。
莫锦之瞳孔骤缩,死死盯着季白长胸口那处,眼睛瞬间红了。
周商人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车辕上。
什么情况?
仙人...死了?
季白长身形虽晃,却未倒下。
他扯了扯嘴角,伸手入怀,竟慢悠悠掏出一物。
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一张边缘焦黄,中间厚实的大饼。
饼身正中,赫然嵌着一枚乌黑的铁刃。
竟是符灵儿先前塞给他的干粮大饼。
符灵儿张大了嘴,一时忘了惊恐。
季白长随手将嵌着铁刃的大饼扔在地上,脸色已然冰冷。
他抬头望向远处山林某处,当下不再犹豫,并指掐诀,流青飞剑倏然自袖中飞出,迎风便涨,化作一道寒光。
御剑之术,他前世便已练得炉火纯青。
纵使如今修为不过炼气,但依旧能勉强施展。
刷——
飞剑破空,其速远超方才偷袭的流光。
几乎是同时,远处山头传来一声短促惨叫,随即一道黑影从树丛后滚落,没了声息。
那几个蒙面山匪见状,知晓偷袭失败,为首那人眼神一狠,厉喝一声:“上!”
余下几人立刻挥舞兵刃,朝着季白长猛扑过来。
季白长眼神漠然,心念微动,那柄去而复返的飞剑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弧线,剑光闪烁不定。
噗噗噗!
血光乍现,几名山匪甚至没看清飞剑轨迹,便已身中要害,倒地毙命。
转瞬之间,场中只余下那名身材魁梧的匪首,握着刀,僵在原地,脸上蒙面黑布也掩不住那份惊骇欲绝。
飞剑悬停于季白长身侧,剑尖微颤,遥指那匪首。
莫锦之快步上前,急切问道:“季师兄,你没事吧?”
方才那一幕,着实让她心惊肉跳。
季白长摇摇头,看了眼地上那张救命的大饼。
“无妨,多亏了符师妹这饼......够硬。”
符灵儿:......
季白长倒是根本不慌,哪怕没有这张大饼,自己身穿金缕衣,那道流光,也无法对他有所威胁。
他皱着眉头,走向那名留下的活口。
“谁派你来的?”
匪首喉咙里发出嗬嗬几声,像是在笑。
他抬眼,死死盯着季白长。
“呵...呵......”
笑声未落,他脖颈猛地一歪,嘴角溢出乌黑的血线,顺着蒙面黑布滴落。
整个人软倒下去,再无声息。
竟是当场自尽。
死士。
季白长眉头紧锁,蹲下身,在那匪首尸身上翻找片刻,未见任何身份标识。
符灵儿乃是百炼峰长老亲传弟子,此刻也是认出了那枚飞刃的来历,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寒意。
“季师兄...这...这是诛仙飞刃?”
“你认识?”
符灵儿俏脸微白,定了定神,这才说道:“此物名为破罡,但百多年前,世俗之人送了个更直接的名号,‘诛仙刃’。”
“此物专破炼气修士护体真气,阴损至极,对筑基境以下的修士,威胁极大,当年此物一出,不知多少宗门才俊陨落于宵小之手,引得仙门震怒,后来,几大仙宗联手围剿,将炼制之法与成品尽数销毁,更将其列为禁物,严令私藏与流通,违者视为公敌,天下共诛,便是凡俗王朝的府库里,也绝不该有此物。”
季白长将飞刃从大饼上拔出,放在手中掂量。
前世,他倒是没有听说过此物。
可现在是谁...想要杀他?
还拿出了此等禁物?
他这是第一次来到凤炎王朝,若非说要有瓜葛的...那便只能是那梁府之事。
可梁府的人,怎么可能会袭击他们这些帮忙解决麻烦的人?
还是说......有人不想他们去处理妖物?
......
凤炎王朝,京城。
梁府。
夜色沉沉,府内却无半点安宁。
因为妖物之事,梁府上下,都陷入惶恐不安的氛围之中。
书房内,梁府家主梁成瑞脸色铁青,背着手在屋内踱步。
忽然。
他猛地停步,望向窗边端坐的那个身影。
“你怎么...你怎么敢对道德仙宗的弟子下手?!”
“仙宗弟子若是死在凤炎王朝地界,还是被这种手段截杀......梁府...不,整个凤炎王朝,担得起这个后果吗?”
烛光勾勒出女子曼妙的轮廓,她手中把玩着一只白玉茶杯,神态悠闲,倚靠在窗边。
“区区几个炼气境弟子罢了,死了便死了,道德仙宗还能为此掀翻了天不成?”
“你懂什么?这次仙宗派来的,听闻都是各峰长老的真传弟子,其中一人,更是掌门亲传!”
“若是出事,别说梁府,怕是你这狐妖,也难逃一死!”
那女子轻笑一声,“怎么,你现在是在关心我?”
梁成瑞猛地一窒,终是泄了气般,颓然道:“你我之间,早已两清。”
“梁大人倒是撇得干净。”女子放下茶杯,定定地看着他。
梁成瑞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当年之事自有缘由,如今再提,又有何益?”
女子缓缓站起身,月光下,她身姿绰约,却带着一股冷冽之意。
她走到梁成瑞面前,微微倾身,吐气如兰。
“可若不是你,当年我何至于叛逃青丘?何至于如今...被仙门缉剿?”
梁成瑞身体一僵,瞳孔骤缩,似是被这句话戳中了痛处。
女子直起身,眼神冰冷地扫过他,“所以,梁府的死活,与我何干?梁成瑞,这些,都是你欠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