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月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站在藏书阁三层那排古旧的书架前，手里紧紧攥着那本巴掌大的《星衍阵图残卷》。
周围依旧是那片凝固了时光般的寂静，氤氲的雾气，古老的书香。
仿佛刚才那无尽星河、光怪陆离的景象，还有耳边那挥之不去的、来自宇宙深处的古老低语……都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但……不是梦。
那种神魂被抽离、被庞大信息洪流冲击的感觉，还有那低沉的、意义不明的“嗡嗡”声，此刻还清晰地残留在她的感知里，让她心脏狂跳，手脚冰凉。
太可怕了……那空白书页上突然冒出来的阵纹……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有那个低语……光是回想起来，都让她有种灵魂要被撕裂的恐惧感。
她低头，飞快地翻到残卷最后一页。
空白。
依旧是那片空白。
刚才那个复杂到极致、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奥秘的奇异阵纹，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可林初月知道，它存在过。
它就在那里。
韩清……他让她来找这本残卷，绝对不仅仅是为了那个疑似天魔的符号！
这个空白页上的阵纹，还有那个古老的低语……恐怕才是真正的关键！
“两个时辰已到，请速离开！”
楼梯口传来守卫弟子冰冷的声音，如同催命符。
林初月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时间已经到了。
她来不及多想，也顾不上拓印前面那些鬼画符似的星图了，直接将这本薄薄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的《星衍阵图残卷》往怀里一揣——反正师傅的令牌只能进一次，这书又没写名字，先“借”回去研究研究再说！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将玉牌还给守卫，然后头也不回地逃离了这座让她心惊胆战的藏书阁。
回到自己那个还算安全的小院，关上门，布好纸糊的防御阵法，林初月才像虚脱了一样，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太刺激了……真的太刺激了……
大佬这任务……简直是送命题啊！
她从怀里掏出那本残卷，看着空白的封面，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这玩意儿……她还敢看吗？
万一再被吸进去一次怎么办？万一那个古老的低语把她变成白痴怎么办？
可是……不看？
韩清让她拿到这东西，肯定是有目的的。
而且……那个疑似天魔的符号，还有最后那个神秘阵纹……她总觉得，这里面藏着关于那个万年布局，关于未来浩劫的重要线索。
“随涟漪一同前行……”
大佬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行吧！前行就前行！谁怕谁啊！不就是一本破书吗？！
林初月咬咬牙，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石桌旁坐下，深吸一口气，再次翻开了《星衍阵图残卷》。
这一次，她学乖了，绝不动用一丝灵力去触碰，只用眼睛看。
她从第一页开始，仔细地看那些扭曲交错的星图，试图从中找出一点规律。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些线条和光点组成的图形，对她来说，跟鬼画符没什么区别。复杂、混乱、毫无头绪。
偶尔出现的几个古老字符，更是如同天书。
她甚至怀疑，这玩意儿是不是韩清随便画出来逗她玩的？
不对……大佬应该没这么无聊……吧？
她耐着性子一页一页地翻，努力把那些图形记在脑子里。
当翻到那个带有“扭曲眼睛”符号轮廓的星图时，她的心还是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天魔……星辰……阵法……
这三者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最后，她翻到了那片空白的书页。
它就那么静静地躺在那里，平平无奇，仿佛在嘲笑她之前的惊慌失措。
林初月盯着那片空白，犹豫了很久。
最终，她还是没敢再用灵力去试探。
怂了。
她是真的怕了那个古老的低语。
她合上残卷，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可怎么办？
书拿回来了，但完全看不懂啊！
这跟没拿有什么区别？
难道……真的要去问韩清？
林初月一想到要主动去找那个大佬，心里就直打鼓。
虽然大佬昨晚好像……态度还算温和？甚至还指点了她来找这本书？
但……谁知道他是不是又在挖什么坑等着她跳呢？
可是不问他，她又能问谁？
师傅？李长老估计连这本残卷的存在都不知道。
宗门里其他的阵法师？她又不认识，而且这种涉及上古秘辛的东西，能随便问吗？
思来想去，好像……真的只有韩清这条路了。
而且，大佬不是说了吗？“师姐冰雪聪明，想来……会有办法进去的。”
现在她进去了，也拿到书了，但看不懂……这后续服务，大佬是不是也得负责一下？
对！就这么办！
她决定，用一种极其自然、极其符合一个阵法小白身份的方式，去向大佬请教一些……基础问题。
顺便……看看能不能旁敲侧击地引出一点关于这本残卷的信息。
打定主意，林初月开始琢磨该怎么开口。
直接问《星衍阵图残卷》肯定不行，太明显了。
那就……从基础阵法的能量流转、节点构建开始问？
嗯……可以先自己尝试布置几个最简单的聚灵阵或者防御阵，然后故意在某个环节卡住，再拿着失败的阵盘去找韩清？
这个方法……好像……可行？
说干就干！
林初月从储物袋里翻出一些低阶的阵法材料——几块劣质灵石，几枚空白阵旗，还有一些刻画阵纹用的朱砂和符笔。
她选了一个最简单的一阶“微型聚灵阵”，按照之前从藏书阁一层借来的《基础阵法详解》上的图谱，开始笨拙地刻画、布置。
然后……毫无意外地……失败了。
灵石能量紊乱，阵旗插错方位，朱砂画的阵纹歪歪扭扭，灵气刚聚集一点就“噗”地一声散掉了。
林初月看着自己搞出来的一地狼藉，嘴角抽了抽。
好吧，虽然是故意的，但这失败得也太真实了点……
她叹了口气，收拾了一下失败的作品，将其中的关键错误点记在心里，然后深吸一口气，朝着外门丁字区域走去。
第三次……还是第四次？她又记不清了……来到丁字九五二七号院落门口。
看着那扇熟悉的破木门，林初月感觉自己的腿肚子又开始转筋了。
大佬的气场，真是无处不在。
她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吱呀。
门开了。
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灰扑扑道袍，依旧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依旧是那双平静无波、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林师姐。”韩清微微颔首，语气无波无澜。
“……韩师弟。”林初月努力挤出一个看起来比较真诚的笑容，“那个……我……我最近在尝试布置阵法，但是……遇到点问题，想……想来请教一下你。”
她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韩清的反应。
大佬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他只是侧过身，让开了路：“进来吧。”
林初月：“……”
大佬你这反应……也太平淡了吧？！难道你早就料到我会来？
她心里嘀咕着，迈步走进了小院。
院子里还是老样子，简陋，干净，带着一种与世隔绝的清冷。
韩清走到院子中央那棵歪脖子老树下，那里放着一张石桌和两个石凳。
他很自然地坐下，然后指了指对面的石凳。
林初月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坐下，将自己那个失败的微型聚灵阵阵盘放到了石桌上。
“是这样的，韩师弟，”她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像个虚心求教的好学师姐，“我按照书上说的，布置这个最简单的聚灵阵，可是……灵气总是无法稳定聚集，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韩清的表情。
韩清的目光落在那个简陋的阵盘上，眼神平静。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指，轻轻拂过那块被放错位置的劣质灵石。
他的动作很慢，很随意，像是在拂去上面的灰尘。
“阵法之基，在于引气、聚气、化气、用气。”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最简单的常识，“引气为源，聚气为池，化气为流，用气为枢。”
“你这阵法，看似引了气，却未成池，气散而无形，何谈后续？”
林初月听得一愣一愣的。
大佬这话……好像……有点深奥？虽然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
她还在努力理解未成池是什么意思，就见韩清的手指，在那块灵石旁边……极其随意地，用指尖沾了点石桌上的露水，轻轻画了一个……极其简单的符号。
那个符号……就是一个圆圈，中间加了一点。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气，喜聚而不喜散。”韩清淡淡地说道，“此为‘定枢’，锁住气眼，方能成池。”
定枢？锁住气眼？
林初月看着那个简单的圆圈加点符号，脑子里轰的一声！
这个符号……虽然极其简化，但那种锁住能量、稳定核心的感觉……竟然和《星衍阵图残卷》里某些复杂星图的核心结构，隐隐有那么一丝……神似？！
大佬这是……在点拨她？！
他果然知道她看了那本残卷！
林初月的心脏砰砰狂跳，脸上却不敢露出丝毫异样，只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是这样！锁住气眼……我明白了！多谢韩师弟指点！”
“嗯。”韩清收回手指，端起石桌上不知何时出现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林初斤看着他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心里的小人简直在疯狂呐喊。
大佬！你别装了！你绝对是故意的！
她压下内心的激动和吐槽欲望，决定趁热打铁，再问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必须更接近那本残卷的核心！
她斟酌了一下词句，小心翼翼地开口：“韩师弟，我还有一个问题……我在书上看到，有些……有些很古老的阵法，它们的阵纹……好像……好像不是单纯的线条，而是由很多……很多细小的光点组成的？那种阵法……是不是特别难？”
她这个问题，问得极其含糊，极其笼统。
她不敢直接提星图，只能用细小的光点来暗示。
她紧张地看着韩清，手心都开始冒汗了。
韩清放下茶杯，抬眸看向她。
他的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极其细微地，扫过她左边的袖口。
那里，银色的粉末印记依旧存在。
林初月的心猛地一跳！
他果然注意到这个印记了！
“光点为星，线条为轨。”韩清的声音依旧平淡，却仿佛带着一种来自远古的沧桑，“以星为基，循轨而动，引动天地之力……自然，非同凡响。”
星……轨……
引动天地之力……
这几个字，像是一道道惊雷，劈在林初月的心头！
大佬他……他几乎是明示了！
《星衍阵图》……果然是以星辰为基础，引动天地之力的阵法！
那……那空白页上的神秘阵纹呢？那个古老的低语呢？
林初月感觉自己距离真相越来越近，但同时也感到一种巨大的恐惧。
这种级别的阵法……绝对和普通修仙者不是一个次元的！
就在她心神激荡，不知道该如何接话的时候，韩清忽然站起身。
“纸上谈兵，终究浅薄。”他看着林初月，眼神平静无波，“你且……感受一下。”
感受？感受什么？
林初月还没反应过来，就见韩清伸出了右手。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莹白。
他……他想干什么？！
林初月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但韩清的动作更快。
他的食指，轻轻地点在了林初月的眉心！
嗡——！！！
一股庞大却异常温和、仿佛蕴含着星辰大海般浩瀚的力量，瞬间从他的指尖涌入！
林初月的眼前骤然一花！
无数璀璨的星辰在她意识深处旋转、闪耀！那些之前在残卷上看到的、完全无法理解的扭曲星图，此刻仿佛活了过来，在她脑海中以一种玄奥的方式缓缓流转！
紧接着，那个空白页上的神秘阵纹的一角……极其微小的一部分……如同烙印般，清晰地浮现在她的意识之中！
伴随着那个阵纹出现的，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嗡……
那古老而低沉的……低语！
林初月浑身一颤，如遭电击！
她猛地瞪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韩清。
大佬的脸依旧平平无奇，但那双眼睛……那双黑沉的眸子深处，仿佛映照着无尽的星空，深邃得让她几乎要沉溺进去。
他的指尖还停留在她的眉心，带着一丝奇异的温度。
林初月感觉自己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心跳快得仿佛要炸开！
这……这是什么情况？！
大佬这……这是在……亲自传功？！还是……别的什么？！
韩清看着她眼中难以置信的震惊和那一抹无法掩饰的慌乱，嘴角似乎……极其微不可查地，向上勾起了一个几乎不存在的弧度。
他的手指，轻轻地，在她的眉心……摩挲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