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雷德还保留着身为奥古斯都帝国皇子的记忆，两国也是陆上邻国。
但维多利亚王国和奥古斯都帝国是百年世仇，上到贵族礼仪下到平民生活都可谓是天差地别。
也就是说，雷德对维多利亚王国的贵族礼仪不能说是了如指掌，至少也是个一窍不通。
“别乱动。”
这是蕾娜第三次拍开他的手，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喉结。
为了给雷德上礼仪课，蕾娜特意换下了惯常的军装，一袭淡蓝色的丝绒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
一头银发用珍珠发夹松松挽起，却依然掩不住她眉宇间的锐气。
“领结必须端正，不能歪斜也不能太紧。”
蕾娜踮起脚尖，用她的手指亲自为雷德调整着那块丝绸。
虽然是军人出身，但不得不说蕾娜的手指确实纤细又灵活。
雷德低头就能看见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让雷德数清楚她睫毛的数量。
雷德甚至能闻出蕾娜发间淡淡的柠檬皂香。
这家伙居然也用柠檬皂？
这种香皂在最近格兰城的年轻贵族小姐圈子里颇为流行。
雷德挑了挑眉，看来这家伙似乎也有点符合年龄和身份的少女心思。
蕾娜的声音近在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颈侧：
“贵族男子每天至少要花两个小时在着装上，从内衣到外套都有严格规范。”
雷德被领结勒得翻了个白眼：“两个小时？都够我骗三个贵族小姐为我买单了。”
“三句话，让贵族小姐为我花两个金币。”
雷德故意拖长音调，满意地看着蕾娜的眉头皱了一下，虽然幅度几乎微不可察。
雷德并不是不知道这种话可能会激怒蕾娜，相反雷德是故意表现得如此轻浮。
虽然有黑户这个最大的把柄抓在蕾娜的手上，但并不妨碍雷德表示他的不满。
雷德并不打算坐以待毙。
更何况，无论是合作双方还是与人交际，表现得逆来顺受只会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进而让对方变本加厉地提出更严苛的条件。
人必须保留自己的锋芒。
“这正是问题所在。”
出乎雷德意料的是，蕾娜并没有发怒。
她后退一步，双手抱胸审视着他，那双蓝灰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某种雷德读不懂的情绪。
“你必须彻底忘记过去的生活习惯，不能再有不雅举止，”她转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重的书，“这是《礼仪教典》，你以后的行为规范。”
“我勒个豆，”雷德接过书，夸张地倒在扶手椅上，双腿随意地搭在茶几边缘，“你们贵族怎么没被这些规矩憋死？”
“因为我们从小接受训练。”
蕾娜在他对面落座，裙摆铺展开来，宛若一朵盛开的花：“就像你现在必须做的一样。”
她突然抽出随身携带的指挥棒，精准地敲在雷德的膝盖上。
“首先是坐姿，双脚平放地面，”指挥棒顺着雷德的脊梁骨滑到腰际，“脊柱挺直。”
“手可以放在扶手上但不要像烂泥一样陷进椅子里。”
指挥棒又在雷德想要放松时轻点他的手肘。
“优雅，不是拘谨。”
雷德不情愿地调整好了姿势。
然而在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蕾娜的表情从最初的严厉逐渐变成了惊讶。
“餐刀放在右侧，叉子在左侧？这也太简单了。”
雷德一边抱怨着，手上却已经完美地摆好了餐具，甚至将餐巾折成了标准的维多利亚宫廷式样。
蕾娜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加大了难度：“现在练习社交舞的邀请环节。”
她本以为这个港区出身的酒保至少会手忙脚乱一阵，却见雷德已经优雅地躬身。
右手虚悬在恰到好处的高度，连指尖弯曲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甚至连那个最难掌握的，行礼时睫毛要微微下垂的细节，他都分毫不差地复刻了出来。
要知道就连蕾娜当初为了掌握这个礼节，也花了整整半天时间。
短短两个小时的讲习里，雷德已经掌握了基本的餐桌和社交礼仪，甚至连口音也从粗俗的港区腔调变成了优雅的贵族用语。
虽然雷德偶尔还是会露出破绽，比如在放松时会不自觉地用左手拿茶杯。
但这个教学效果其实已经大大超出了蕾娜的预期。
“令人印象深刻，雷德先生。”
讲习结束时，蕾娜放下手中的怀表，表链在夕阳的暮色中微微晃动。
“我原以为至少要一周你才能掌握这些。”
雷德正对着落地镜调整领结，闻言转过身来，正好对上蕾娜的目光。
阳光为他深邃的轮廓镀上柔和的边缘，明明只是别院库存的量产礼服，此时竟然被雷德穿出了王室的气度。
蕾娜很不情愿地承认，这张脸的帅气程度确实是她平生仅见。
“蕾娜小姐。”
雷德向前迈了一步，皮鞋踩在橡木地板上发出沉稳的声响：
“《礼仪教典》第137页明确记载，贵族与人交谈时视线应该停留在对方两条眉毛的中点……”
不枉我开着思维加速啃下这破书，现在终于让我抓到你这家伙的破绽了吧？
雷德嘴角噙着一抹狡猾的笑，故意放慢语速：
“请问您为何要移开视线？”
蕾娜的指挥棒“啪”地敲在桌面上，震得一旁的墨水瓶都颤了颤。
她强迫自己迎上那道灼人的目光，却感觉一股热意从耳尖蔓延至颈侧。
“雷德先生，”蕾娜站起身，“《礼仪教典》中同样记载，你应该对你的教习老师保持尊敬。”
指挥棒挑起雷德的下巴，却在触及皮肤时感受到他喉结的滚动。
藏书室内的温度似乎突然升高了几度，蕾娜感到一阵莫名的燥热。
蕾娜竟觉得金属棒身有些烫手：“今晚背完《礼仪教典》前五章，不然……”
“不然怎样？”雷德突然握住指挥棒的另一端，“要开除我吗，亲爱的老师？”
蕾娜猛地抽回指挥棒，转身时银发扫过雷德的下巴。
她快步走向门口，却在门槛处停下，没有回头。
“……现在，陪我去花园散步。”
面对不想回答或是回答不了的问题时，顾左右而言他向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逃避虽可耻但有用。
“花园是年轻情侣最常去约会的地方，我们需要练习如何在人前表现得像对恋人。”
蕾娜的语气依旧公事公办，但却掩饰不住微微发哑的嗓音：
“记住，自然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