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跑过南海航线的洛老三对这条航道还算是比较熟悉的,这段时间都在思考自己有什么价值值得让伊莎贝拉出手救下一条命的他脑中很自然地就浮现出了如今白垩湾里的大致格局。
在旧王国秩序崩溃之后,曾经一致对外反抗老狮鹫王暴政的白垩湾已经根据各自立场不同分裂成了两个阵营,有好事者将这两个阵营分别称呼为“温普顿帮”和“朴茨莱顿帮”。
以温普顿商人为中心,南方诸城的农场主、高利贷者、佣兵头子以及其他杂七杂八希望“维护南部诸城古老光荣传统”的守旧派都是温普顿帮的成员,这些人手中掌握着从温普顿到白垩要塞到萨莱诺最终抵达沧澜国都的南海航线。
而部分开明士绅、新兴企业家、自由农和底层工人则团结在过去的朴茨莱顿海盗势力旗下组成了希望效仿北方改革南部地区政治制度的朴茨莱顿帮,他们的舰队控制着从朴茨莱顿到骷髅岛到哈萨威港直至阳光海岸和守墓人群岛的西北航线。
尽管双方阵营的政见对立,但为了避免再一次引发将整个国家都给牵连进去的全国内战两个阵营目前还是维持在小打小闹的程度上,遇上大事则基本上井水不犯河水。
但凡有点政治和经济头脑的人都看得出来,单纯从获利角度出发西北航线是拍马也赶不上南海航线的,但是西北航线的政治意义远大于其经济价值,掌握这条航线新王国政府才能有效地控制和拉拢联合酋长国和海上民族,不然天高皇帝远鬼知道这些人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哦对了,白垩湾里面还有一支在这场冲突中独善其身保持中立的大势力,就是名义上负责整片白垩湾海域国防的狮鹫王国海军。
倒不是说海军提督霍雷肖这老小子忘恩负义背叛了伊莎贝拉,而是王国海军在重建过程中收了南方人太多好处导致内部成分极为驳杂,以至于当眼下霍雷肖根本就掌控不了海军的整体走向。
根据洛老三搜集来的情报,王国海军之中如今有大约三分之一成员已经被南方商人用重利所收买,另有三分之一是霍雷肖的支持者坚定站在新政府这边,剩下的三分之一虽然没有被收买但本身就是南方出身,自然不希望跟自己的同胞刀剑相向。
在这样的格局下,霍雷肖能勉力让王国海军在这场政治斗争中维持不偏不倚已经是相当不错的结果了,这位海军提督毕竟不是什么高明政客,他要是懂政治当年也不至于被王领贵族给整得那么惨。
于是在两大阵营的冲突和王国海军的居中调停下,白垩湾整体上呈现出一种乱中有序的混沌局面,洛老三猜想那位伊莎贝拉小姐将他们三兄弟从洛清流手中要过来,大概率就是想将他们引入棋局作为一手盘外招打破这黏黏糊糊的平衡。
仔细想想他们三兄弟还真就非常适合这个角色。
作为洛家人,三兄弟在名利场上的本事都不差而且各有擅长,彼此愿意配合的话能发挥出相当不错的效果。
过去大家为了一个洛家家主的位置斗得你死我活自然谈不上什么合作,哪怕是聚在一起密谋刺杀洛清流也不过是各怀鬼胎罢了,可现在呢?他们成了永远无法回到沧澜去的流放者,兄弟之间早已失去了内斗的目标,也该放下过去并肩作战了。
然后就是三人都属于把柄捏在伊莎贝拉手里的外来户,背叛伊莎贝拉投靠到南方商人那边去跟找死没什么区别,而三兄弟都是死过一次的人对这捡来的新人生自然格外珍惜,哪怕伊莎贝拉用鞭子催着他们去叛变这仨也不敢啊,所以在忠诚方面绝对有保证。
能力有了,忠诚有了,势力方面朴茨莱顿帮虽然略逊于温普顿帮但也不差事,缺的只是几个能够带领他们主持大局打赢这场持久战的领导者,这不就是给他们三兄弟量身定做的职位吗?
“公爵殿下,您是希望我们三兄弟为帮您打破这白垩湾的困境吗?”心中渐渐有数的洛老三小心翼翼地凑到站在船舷边看海景的伊莎贝拉身边,压低声音问道。
“不错,你有什么想法吗?”伊莎贝拉笑眯眯地看了对方一眼,这人自己是要对了。
“我的建议是从钱着手。”在心中打好草稿的洛老三当即答道。
“嗯,细说?”
“温普顿帮那群人之所以能够在南方形成这么大的势力主要靠的就是利益收买和对您政策的恐惧。”洛老三首先给南方商人集团定了个性,“政策这方面我知道您是不可能作出任何妥协的,否则之前您在北方和王领进行的努力就都打水漂了,所以想要击破抱团取暖的温普顿帮就只能从钱这方面下手,而且还不能简单粗暴地用利益直接收买,毕竟一顿饱跟顿顿饱那些人还分得清楚。他们也不是真想推翻您和盖乌斯陛下的政权,只是希望南方能够维持旧王国时期的自治体制罢了。”
“不能直接收买,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洛老三这番话可谓直指南方商人们的心理,果然同类之间才是最了解彼此的。
“利益绑定。”感觉自己的意见得到肯定的洛老三言语间愈发自信,“具体操作依然延续您在旧王国还存在时拉拢南方商人的做法,不过这次我们的目标不再是整体而是个人,只要不是那些坚定站在您对立面上的死硬分子,剩下的利益相关方其实都是可以单独拉拢过来的,这些人眼下摆出一副跟您顽抗到底的态度其实也是在等着您给出更好看的价钱呢。”
“你说的办法我试过,但是没有成功啊。”回想起过往自己对南方诸城资产阶级的改造失败,伊莎贝拉轻叹道。
“您不是没有成功,是旧王国倒台的时间太快过程太激烈,让您没有充足的时间去让相应举措发挥效果。”洛老三闻言却是连连摇头,“不瞒您说,在决定布局刺杀您之前我曾经亲自到温普顿打探您的能力和过往。跟温普顿那些人交流的过程中我就发现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其实在对抗您这件事上决心并不坚定,直到现在他们还是抱着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拿到更大的牌的侥幸心理,再加上您始终都没有动用武力的打算,这些人就更加得过且过了。”
“原来他们是这样的想法么?”此言一出就连伊莎贝拉都有些惊讶,说实话她还真就不太了解资本家们的内心,毕竟从少校的记忆到现在的约维克女公爵,伊莎贝拉从未将自己放在那个阶级上思考问题。
大概,这就叫资产阶级的软弱性和妥协性?
“是的,唯独这件事我可以向您保证。”洛老三那边语气十分笃定,“其实不光是温普顿帮的外围成员这么想,就连他们的核心成员也经常会在您施加的压力下感到动摇,只不过他们认定自己没有回头路不得不佯装镇定罢了。”
“如果我将瓦解这些人的任务交给你,你需要多少时间多少成本?事先说好,我不想听到一个夸夸其谈的虚假目标。”看着满脸自信的洛老三,伊莎贝拉突然觉得让眼前这位前大资本家去对付那些让自己伤脑筋的家伙说不定真是个奇策?
“那么我需要时间和情报来给您一个准确的答案。”面对严肃起来的伊莎贝拉这次洛老三开口严谨了许多,“但在我的大致估算中时间不会超过五年,成本方面只要您将朴茨莱顿帮的势力交予我来运作并授予给我一定的政策和技术便利,我可以不拿国库一个铜板就为您将事情给办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