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所有人下车接受检查！”一名披着铁灰色斗篷的边境军官抬手示意。恩特率先跳下马车，转身扶住卡莉亚的手腕。其他跟行的人也纷纷跳下马车。
商队领头的商人立刻堆起笑容，跳下马车迎了上去，熟练地从怀里掏出通行文书。军官只是草草扫了一眼，目光随即落在马车上的乘客身上，“他们是谁？”领队的立马赔笑道，“都是商队的奴隶，他们干苦力的。还有些是随路的。”当军官看见一些人的脸上印有奴隶印记后，没再说什么了。
随后他又踱步到站在最后面的恩特和卡莉亚面前，”姓名？来处？目的？”士官长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们低垂的帽檐和粗糙的斗篷，油灯的光照在他缺了颗门牙的嘴里。
“约翰，这是我妹妹玛丽。”恩特的声音平稳得像是练习过千百遍，“我们从阿姆斯特朗的布伦镇来，父亲在战争中丧生，我们想去投奔格里斯的姑妈。顺带做一下皮毛生意。”（阿姆斯特朗王国的语言算是通用语言，因为原先就是统一大国的语言，只有西北大陆和西南大陆的国家用是第四帝国语言。）
士官长的目光先是落在了恩特背上野兽的皮毛，又在卡莉亚被扯破的斗篷上停留了片刻，突然咧嘴笑了：“布伦镇？我可是听说布伦镇因为反对阿姆斯特朗王国的新王而被屠镇了...你们逃得还挺快啊。”他粗糙的手指敲击着腰间的剑柄。
恩特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斗篷边缘，一枚闪亮的阿姆斯特朗金不知何时在他手上了。“我们比较幸运吧...”
军官的目光在金币上一顿，随即不动声色地伸手接过。金币在他粗糙的掌心里一闪，便消失在了腰间的皮袋中。“格里斯公国不欢迎麻烦。”他压低声音，瞥了一眼卡莉亚，“尤其是从阿姆斯特朗来的。”
“我们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大人。”恩特微微低头，语气显得十分诚恳。
军官盯着他看了几秒，终于冷哼一声，挥手示意放行。
当马车重新启动时，卡莉亚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湿透。夜风透过车厢的缝隙钻进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是约翰和玛丽？”她低声问道。
“最常见的名字最难被记住。”恩特的目光始终盯着窗外逐渐远去的哨塔，卡莉亚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看来，他们警惕着我们啊...”
“或许不久后就会发生战争，没人会放松的。”
夜幕降临时，商队终于抵达了格里斯公国的边境小镇。这座边境城镇比想象中更加破败，镇上的灯火稀疏，街道上弥漫着劣质煤油和廉价麦酒的气味。马车在一家破旧的旅店前停下，商队领头人吆喝着卸货，恩特和卡莉亚则悄悄混入了街角的阴影中。
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墙角，眼神空洞地望着来往的行人。
突然，一阵尖锐的哭喊声刺破夜色。
“臭老鼠！敢偷你老爷的东西？！”
卡莉亚猛地转头，只见一名贵族私兵正挥舞着马鞭，狠狠抽打一个瘦小的男孩。男孩不过十岁出头，破烂的衣服下露出青紫的鞭痕，他蜷缩在地上，死死护住怀里的一小块面包。见此，卡莉亚不知何时又捏紧了恩特的衣角。
恩特的眉头瞬间拧紧，他大步上前，在私兵再次扬鞭时一把扣住对方的手腕。
“够了。”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私兵一愣，随即暴怒：“你他妈谁...”
话音未落，恩特已经将一枚银币塞进他手里，力道大得几乎捏碎他的指骨。私兵吃痛，却盯着银币上的光泽，眼中的怒火稍稍退却。
“这孩子我带走了。”恩特松开手，语气平静，却暗含警告。
私兵掂了掂银币，最终啐了一口：“算你走运，贱种！”说完，他转身离去，靴子重重碾过泥泞的地面。
卡莉亚快步上前，蹲下身检查男孩的伤势。他的嘴唇干裂，脸颊凹陷，显然是长期饥饿的结果。她轻轻掰开他紧攥的手指，取出那块早已被压扁的面包，又从自己的斗篷里摸出一块干粮递给他。
男孩愣愣地看着她，似乎不敢相信有人会帮他。
“拿着。”恩特又掏出几枚铜币，塞进男孩手里，“找个安全的地方，别再来这条街。”
男孩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攥紧铜币，踉跄着跑进了巷子深处。
卡莉亚望着他的背影，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恩特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走吧，先找个地方休息。”
旅馆的招牌歪斜地挂着，上面的漆早已剥落，勉强能辨认出“黑鸦旅店”几个字。推门进去，霉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扑面而来。柜台后的老板懒洋洋地抬眼，嘴里叼着一根发黄的烟斗。
“一间房，二晚。”恩特放下一枚银币。
老板慢吞吞地收了钱，丢出一把生锈的钥匙：“二楼尽头，别惹事。”
不同于兰格特的旅馆房间，这里的房间狭小而潮湿，木板床铺着发霉的草垫，窗户的缝隙里漏进冷风。卡莉亚摘下斗篷，疲惫地躺在了床上，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夜深了。
卡莉亚躺在窄小的木板床上，听着屋顶漏下的水滴敲打地面的声音。恩特靠在门边的椅子上，被布缠绕住的配剑横放在膝头，眼睛半闭着，但卡莉亚知道他没睡。
“恩特。”她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嗯？”
“那个男孩…他会活下来吗？”
恩特沉默了一会儿。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帘，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
“不知道。”这是他的最终回答，声音低沉而平静，“但至少今晚，他不会饿死。”
卡莉亚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她想起那些流民空洞的眼神，想起那个母亲怀里不再动弹的小小躯体。她忽然觉得胸口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缓慢的窒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