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间夹着一封烫金火漆印的信函，轻轻敲击着橡木桌面。

雷德接过信，羊皮纸在他手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雷德展开信纸，低声念诵着委托人的名字，舌尖抵着上颚，像是在品尝某种毒药：

“蕾娜·诺瓦尔……”

委托的内容本身倒是不难理解——格兰城的老诺瓦尔公爵即将退位，而继承爵位的先决条件之一，便是已婚。

然而蕾娜·诺瓦尔作为候选人之一，却仍是单身。

雷德的任务很简单，扮演一位体面的贵族未婚夫，直到公爵之位尘埃落定。

但这份合同……

雷德眯起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

雷德逐字看去，这合同的条款简直宽容得不像贵族的手笔——

预付一半报酬、双休日、加班费、而且无论公爵之位花落谁手均在一周内全额支付尾款。

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些高高在上的老爷们看到这份文件时的扭曲表情。

这真的不是在做慈善吗？

海洛伊丝饶有兴致地观察着雷德的反应，她点燃一支细长的香烟，烟雾在她的红唇边缭绕。

“怎么？被这么好的条件吓到了？”

她轻笑，烟雾在昏黄的火光中扭曲着。

雷德没有回答，而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甚至忘记缴了海洛伊丝刚点起来的烟。

实际上，雷德的注意力完全在半空中仅他可见的系统界面上。

【检测到S级委托】

【委托奖励：点数×200】

200点？！

雷德的瞳孔微微收缩，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抠门系统吗？

雷德和这系统已经打了两年交道，深谙系统的尿性。

这奖励也太离谱了吧？

要知道雷德可是攒了两年才堪堪攒出一抽啊。

光是这一个委托给的奖励，已经够雷德抽取两次能力了。

不对劲……

系统的奖励是和委托人的地位，以及委托的难度挂钩，就算考虑到这位委托人的身份不一般，但——

即使是公爵本人，也不该值这个价。

“公爵可是有行政权的。”海洛伊丝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她倾身向前，红唇在烟雾后若隐若现：“作为‘听话的小狗’，向她讨一张公民证可不难。”

“你总不能一直窝在我这当个黑户吧？”

海洛伊丝的语气罕见地柔和，甚至带着一丝……关切？

雷德的后背泛起一阵恶寒，那个海洛伊丝居然会替我着想？

——才怪

海洛伊丝忽然嘴角一勾，露出鲨鱼般的微笑：

“怎么？你以为我会这么说吗？”

她弹了弹烟灰，灰烬精准地落进桌上的酒杯中，发出细微的嘶响。

“当然是因为……这个单子我抽成了呀。”

我就知道……

雷德心里难得升起的一点感动瞬间暴毙。

不过仔细一想，海洛伊丝说的不无道理。

雷德的目光重新落回合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合同的边缘。

羊皮纸的质地让他想起太多不堪的往事——地下室发霉的草垫，冬冷夏暖的床垫，还有维多利亚王国漫长得令人窒息的雨夜。

每一次在夜里辗转反侧时，粗糙的布料都会像现在这样摩擦他指腹的茧。

“公民证……”

这三个字在雷德的舌尖滚动。

在维多利亚王国，没有这张小小的纸片，连呼吸都像是偷来的。

在格兰城，像他这样的黑户只能蜷缩在廉价公寓的阁楼或者潮湿的地下室。

虽然雷德的兜里揣着这个月刚领的一枚金币，按照格兰城的物价下，这笔钱足够普通工人生活半年。

但黑户的身份让他连最基础的消费都成了奢望。

正规商铺会要求出示公民证才能购买烟草，体面旅馆需要担保人才能入住。

雷德仔细端详着合同上的条款，此刻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乙方可入住诺瓦尔家族客房，配备独立浴室与壁炉。”

雷德几乎能想象到热水漫过肩膀的触感。

而不是现在这样，每次洗澡后都得等酒馆打烊后，用木桶接水草草了事。

雷德甚至还能记起这具身体最后一次泡在浴缸里是什么时候，那是在奥古斯都帝国的皇宫……

这个念头让他猛地掐断了回忆。

改善生活水平都还是次要的，更重要的还是雷德的身份。

维多利亚王国一旦发现雷德这样的黑户，会先送进集中营里呆上几个月，等凑齐一批人后再一起遣返回原籍。

先不提集中营里的环境，连监狱在集中营面前都算是天堂。

他曾经亲眼看见一个黑户被拖进警局，那人绝望的眼神像极了当年从运煤船底爬出来的自己。

雷德当初可是冒着生命危险才逃过追杀，可不能再回到那个魔窟。

雷德的手指停留在委托的报酬一栏。

“一百金币……”

这个数字足够在格兰城买下一栋小楼，或者在郊外买下一块不小的土地。

更重要的是，这笔钱能让他永远摆脱现在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如果能完成这单委托，顺利获得公民证，再加上一笔一百金币的巨款……

雷德都不敢想自己的小日子能过得有多滋润啊。

“怎么样，考虑清楚的话签上你的名字就行。”

海洛伊丝的声音再次在雷德耳边响起。

雷德知道这是个陷阱，但这至少也是个放了奶酪的陷阱。

有了公民证，他就能光明正大地行走在阳光下；有了那一百金币，他就能永远摆脱这种刀尖舔血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系统界面上那个刺眼的两百点奖励。

就算这单委托真有什么猫腻……

雷德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他早已决心不会再当那个任人宰割的落难皇子了。

命运，就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好吧，我接了。”

雷德低头看着合同上甲方一栏已经签好的名字。

“蕾娜·诺瓦尔”

每个字母都像是用尺子比着写出来的，笔画干净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看起来不像贵族小姐的花体字，倒像是某种公文的批阅签字。

雷德甚至能看出，签完名后这位委托人小姐肯定用吸水纸轻轻按压过，因此墨迹才没有丝毫晕染。

看来这位委托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麻烦。

雷德拿起沾了墨水的羽毛笔，在一旁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对面的海洛伊丝的红唇随之弯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看着海洛伊丝的笑容，雷德留了个心眼。

一般类似这样的活，作为中间人的海洛伊丝抽成比例肯定不会低。

“到手能有几成？”

“七成。”

“怎么才七成？”

海洛伊丝懒洋洋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雷德面前摇了摇：“不，亲爱的。”

“七成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