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们极少有交流。维多利亚和伯克尔走在最前面，我灰溜溜地跟在他们身后，一声不吭。
从与他们零星的对话中，我勉强得知，战斗的结果是维塔斯之刃的二人全部逃走，但是江真藏死了。
是被我杀死的。
脖子被我硬生生用焰肢掐断了。
掐断了......
死相惨烈......
虽然理智告诉我，江真藏罪有应得，死不足惜，但是一想到先前江真藏与江真子的感情，内心依然隐隐作痛。
是我杀死了江真藏。
我又应当如何面对江真子？
江真藏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至少对于他的妹妹，尚且还是留有一丝的善意的。
这家伙，虽然表面上阴沉，但实际上是个妹控......
甚至于，江真藏杀人时的干净利落，也是源于江真子对他的“规训”。
但是直到最后，我也没能理解，为什么江真藏会干出这么罪大恶极的事情。
我理解不了江真藏这么做的动机，我也不理解为什么江真藏会死。
但无论如何，杀死一个无辜的人，很难称得上善良。
如果说，其他人我尚且不太了解，但至少柳思元是绝对没做过什么大错的。
——让我颇感意外的是，柳思元竟因为我的一个小小的举措活了下来。
......
或许，这次的案件并没有彻底结束，但江真藏的故事真的结束了。
我会一直探寻下去的。
......
在路上，我又回想起了维多利亚的话语。
其实仔细一想，还是有点气。
在当时『灰日』肆掠京城的时候，让它在京城多停留一秒，就会死去更多的人。
仔细想来，无论怎样，我的做法都是对于百姓而言最好的举措。
难道我的做法错了吗？
仅仅是将我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就是错误的吗？
难道说，我对坎里之剑的价值甚至高于死去的百姓，以至于这样的风险，都不会让我去尝试？
何等的荒谬！
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我都会做出这样的抉择的。
......
不知不觉中，我跟随着维多利亚和伯克尔的步伐，走进了京城的大门。
烟雨蒙蒙。
不远处，便是被彻底毁掉的天禄阁。
我好奇地向着那边望去，只见周边的房屋尽数被毁。
在中央，有着一个直径一百多米的大坑，已经完全看不出这里曾经坐立着京城最高最宏伟的建筑。
我稍稍向着坑的方向靠去，坑深可见底，甚至隐隐能望见先前我与艾尔娜和维多利亚战斗的痕迹，底部已经积上了一层水。
曾经京城瞩目的藏书阁，如今已经消失不见，变成了周边零零散散的废墟。
一想到这儿，我内心总是有些惆怅和惋惜。
“喂，你干嘛呢！”
伯克尔厉声呼唤着我，我闻讯也只能乖乖地回到了他们两人的身边。
“......又不用担心我掉下去......”我躲在他们背后，鼓着腮帮子低声吐槽道。
他们没有理我。
我也不再吭声，只是默默地跟着他们的步伐。
......
片刻后...
我们逐渐来到了大街上，行人逐渐多了起来，举着雨伞。
他们看见我们后，交头接耳，侧目而视，似乎在谈论着先前的骚乱。
我侧过脑袋，不想去倾听讨论的内容。
就在这时，街道的对面出现了一群特察司那身穿黑衣的身影。
至少，如今看到特察司，令我颇为安心。
远远地望见在特察司人群中的贝阿特莉丝，我内心五味杂陈。
贝阿特莉丝看到跟在维多利亚二人身后的我后，眼中闪着泪光，跑至我的身边，死死地搂住了我。
这家伙每次都这样，一点都不腻歪。
“呜呜呜呜...小菲妮没有事...真是的...你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贝阿特莉丝一边哭嚷着一边说道。
但是我完全没有应对她的心情。
“好困...想睡觉...”
这是实话，因为我战斗了一整夜了。
曾经我陪同特察司调查通宵一整夜都累的不行。而现在，经历了一整夜战斗的我，肾上激素的作用褪去后，难以抑制的困意便逐渐袭来。
如今的我，只想躺在贝阿特莉丝身上那最为柔软的部位上睡一个懒觉。
一定会很舒服的。
我随即放弃了抵抗，闭上了眼睛，身子褪去最后一丝力气，任由将自己搂在怀里的贝阿特莉丝所摆弄。
这时，耳边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菲妮丝...你现在还不能睡。”
我回头望去，只见耶蕾娜一脸的严肃，带着几分顾虑地看着我。
“有什么事吗？”我从贝阿特莉丝的怀中挣脱，歪了歪脑袋。
耶蕾娜长叹了一口气，躲闪着我的目光，眼中满是愁绪。
“婉羽...她，大概算是死了吧。”
整个世界仿佛黯淡了下来。
......
“说来也是奇怪...当然也不是我为自己开脱，主要是当时京城确实没什么威胁...我让她爱干啥就干啥了...”
在路上，我强压着内心的情绪，细细听着耶蕾娜的话语。
我理解耶蕾娜的无奈。
我不能理解婉羽这样的离去。
毫无征兆。
毫无道理。
毫无逻辑。
片刻后，我们来到了这栋房屋前。
“就是这里了。”耶蕾娜对我说道。
我没有等待耶蕾娜的举动，自行推开了大门。
在房间内，已经有了两位特察司成员，围着一个东西讨论着什么。
我不顾一切地走了上去。
“让开！”我对着房间的两人说道。
两人知趣地空出一片空隙。
空隙之中，并没有婉羽的尸体。
只有满地的头发...
还有婉羽全身上下的衣服...
以及指甲，牙齿这些器官。
我膝盖一软，止不住地跪了下去。
“砰——”
......
我的思绪一片茫然。
究竟，是怎样的情况，才会是这样的死相？
肉身全部消失，只留下了部分身体组织和衣服。
简直就像身体全部蒸发了一样。
耳边传来一位特察司成员的话语：
“我们一开始发现这个地方的时候，便已经是这样的样貌了...可以保证，没有人去动这些场景。”
“嗯。”我轻声低喃。
我究竟该怎样理解这样的离去？
婉羽“死亡”的时候，我们正与艾尔娜，伊桑，江真藏交战。
京城内，没有其他的维塔斯之刃成员。
明明...一开始的动机仅仅是保护婉羽，仅仅是让她活下来。
然后，艾尔娜说她患上了疯魔症。
倘若，婉羽的种种话语，都只是她的幻想，那么事情就简单许多了。
或许，我一开始就倾向于这么想的吧。
但是在那次与“婉羽姐姐”的追逐中，我真的看见了那个女人的身影。
并且，我向艾尔娜确认过，这不是维塔斯之刃的人伪装的。
那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这让我究竟应该怎样去理解...
“嗯...其实这里还留有那个小女孩留下来的纸条...我在想，或许会不会就是留给你的。”身后另外一位特察司对我说道。
“诶？”
说罢，他将这个纸条递给了我。
[姐姐，神鸟仙女带我去看了海。]
[神鸟仙女真的是很温柔的神明，她告诉我，这个世界有魔法的。]
[我相信，我们会在魔法造就的奇迹中重逢的。]
字迹娟秀，根本不像十岁小孩写的。
就像骗局一样。
或许，这是那个『神鸟仙女』给婉羽写的？
可是，神鸟难道不是我吗？
为什么婉羽还会见到神鸟仙女？
难道这个世间真的有魔法吗？
屋子中，隐隐传来了少女的抽泣声。
啊...原来这是我的声音啊...
我哭了...
我曾坚定地相信着，世间没有魔法与神明。
可是，为了否认婉羽拥有疯魔症，我选择了相信有着神明，相信世间有着魔法。
魔法如同温柔的梦境一般，掩盖了残酷的真实。
倘若我相信魔法的存在呢？
可是啊...我很难窥见真正的魔法啊...
我看不到魔法...
所以魔法不存在。
不知不觉中，泪水打湿了手上的纸条，逐渐浸开。
这时，窗外飘进来一只紫色的蝴蝶，盘旋在我的头顶。
片刻后，蝴蝶坠落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终—————
时间逐渐到了下午，雨停了。
耶蕾娜和一个特察司在婉羽消失的房屋外调查，希望能找到写什么蛛丝马迹。
“咔哒——”
当耶蕾娜踩到其中的一块地面上的砖石时，发出了这样的声响。
“这是...？”耶蕾娜眼中闪过一丝亮光。
她和那位特察司官员简单对视后，随即蹲下身，手紧紧扣住砖石的边缘，随后猛地一翻。
隐藏在砖石下的，是一个拳头大小的，白紫色的晶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