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晕乎乎的。

周身湿漉漉的。

耳边似乎传来了下雨的沙沙声。

我抬起头，只见自己倒在了荒野树林中。

战斗似乎结束了。

我抬起上半身，坐在地上，看着周围的场景。

地面上一片狼藉，或许是因为下雨的缘故，业火已经尽数熄灭了，只剩下烧的焦黑的杂草以及融化一半的岩石。

然后，我看到了维多利亚和伯克尔二人。

但是他们看到我的神情，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喜悦，只有一脸的严肃和冷峻。

似乎，还有一丝的忌惮。

维多利亚走到我的跟前，俯视着坐在地上的我，眼中只有冰冷。

“维多利......”

未等我把话说完，维多利亚拎起我的衣领，随后狠狠地给我脸上来了一拳。

为什么？

为什么她要打我？

“你知道自己干了什么吗？”维多利亚严厉地问道。

我惊恐地摇了摇头，看向了周围满目疮痍的地面，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

看起来，庞蒂亚斯借用了我的身体，将艾尔娜，伊桑和江真藏三人教训了一顿。

对啊！

庞蒂亚斯那副模样，谁看了都觉得不对劲吧！

“刚刚...那个人不是我...”我垂着头，低声说道。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怎么，你现在对你的身份有具体认知了吗？”维多利亚面无表情，但是言语中处处带刺。

“没有...不全有...”我含糊其辞。

随后，维多利亚再次给了我脸上一拳。

“是你很想当英雄吗？”

“没...不是的...我并没逞英雄...”

“是么，那『灰日』是自己跑出城内的么？”维多利亚撇了撇嘴，冷嘲热讽道。

维多利亚这是什么意思？

我瞬间有些激动了起来：

“可是，如果我不把『灰日』引出去的话，京城将会遭受更大的磨难！”

“所以...逞英雄就逞英雄，别想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

维多利亚又给了我脸上一拳。

我身体不受控制地倒向一边。

维多利亚嘴里断断续续地吐出了几个字：

“你应该...知道...”

维多利亚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我的身体扶起来，从另一侧给了我脸上一拳，我也被揍得头冒金星，身体摇摇欲坠。

“...你在...我们这边...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随后，维多利亚又给了我胸口一脚，我仰面倒下，被她揍得鼻青脸肿。

“...维多利亚...别这样...不至于如此...”伯克尔跑到维多利亚耳边，低声劝说道。

“不用你插手，我很清楚我在干什么。”维多利亚冷酷无情的说道。

我无力地躺在维多利亚的脚边，鼻血沿着脸颊淌下，眯着眼睛，望着雨中维多利亚的身影。

我知道我是吉黛尔斯一族。

站在坎里之剑的立场上，我就是异类，我是可以危及人类的存在。

也因为如此，我不能落入他们对面阵营的手中。

我的这番自以为是的“英雄”举动，反倒是将自身处于危险当中，这对于坎里之剑来说，自然是不能接受的。

说到底，维多利亚似乎从来都没有把我当作过人类对待。

只是一直以来，金彻斯科都在维系我作为一个普通人类的身份，让我对自身有了这样的错觉。

我只是他们的工具，一个阶段性的成果罢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我自己都讨厌神明这样的存在，我自己却是神明？

我好想作为一个普通人类，在这个世界中好好活下去啊！

“还能起来吗？”维多利亚冷冷地说道。

我点了点头，随即虚弱地撑起了上半身，坐在维多利亚的腿边。

维多利亚用挑衅的语气说道：

“为什么你不还手？像你这样神明，教训一个不敬重神明的普通人不是简简单单的么？！”

“我...不是神明...我一直以为我是人类...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这样就好...”

我抬着头，脸上挂着雨水和鼻血，用弱弱的声音回答着维多利亚的问题。

维多利亚面无表情，但是她眼中隐隐闪过一丝触动。

“你不可能是人类的。”

“可是...我想做人类...”我用渴求的语气说道。

维多利亚眼神一颤，但是语气依然冷峻：

“你是神明。”

“但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神明！”我用坚定的语气反驳道。

维多利亚愣了愣，脸上交织着疑惑，震惊，以及......

一丝的欣喜？

随后，她那冷若冰霜的脸上总算泛起一丝笑容。

维多利亚蹲下身，脸对脸地面向我，拿出纸巾，擦了擦我脸颊上的血迹。

“还疼吗？”维多利亚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柔情。

我有些惊慌地摇了摇头。

“不疼...比起战斗...这点不算什么...”我低着头，语调丧丧的。

“菲妮丝...是我赐予你名字。因此，某种意义上，你是伊森贝尔王室的人，所以你得听我命令，懂吗？”

“...诶？果然...”

我真的成了伊森贝尔王室的人了？

“菲妮丝，算我求你，不要做一个『英雄』。学着融入人类，成为一个『士兵』，加入坎里之剑吧。”

维多利亚用手扶着我的脸，手心温热温热的。

我低着头，脸上湿透了，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嗯。”

——————————

在同一时刻......

婉羽冒着大雨，在街上小跑着。

她与神女大人有个约定。

她没有见到过海，但是，神鸟仙女对她承诺道，自己一定会带她见到海的。

并且，在海边，婉羽能看到自己已经死去的姐姐。

这是神鸟仙女的魔法。

婉羽曾经不知道有魔法这样的东西。

但是自从神鸟仙女告诉婉羽，这个世界存在魔法后，她便一刻也没有怀疑过其存在。

......

很快，婉羽来到了一间房屋前。

神鸟仙女正在房间里等待着她。

婉羽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由于下雨的缘故，天空阴暗无光，即使是白天，也得点着蜡烛才能照明。

婉羽一进屋，便看见了神鸟仙女，她正坐在桌子旁。

同时，她也是魔女庞蒂亚斯。

桌子上点着蜡烛，给神鸟仙女那美丽的脸庞撒上一层昏黄色泽。

婉羽喜笑颜开，兴高采烈地来到神鸟仙女身边坐下。

“准备好了么，小家伙？”神鸟仙女脸上堆满了笑容。

婉羽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

“真的想好了吗？”

神鸟仙女的脸上突然泛起一丝怅然，倍感犹豫。

婉羽双手合十，低垂着脑袋，眼睛轻轻闭上，小嘴开口道：

“婉羽已经想好了。无论最后是怎样的结局，婉羽都不会后悔......这已经是婉羽最好的结果了......至少，婉羽会和姐姐相遇在那片海边。”

“就算要离开这个世界的所有人，你也愿意吗？”神鸟仙女关切地问道。

婉羽愣了愣，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即仿佛一切都想明白了一样，目光重新变得平静坚定。

“不是所有人哦。”婉羽轻声说道。

“是么？”神鸟仙女的嘴角勾起一丝的笑容。

“至少，在那边的世界，还有着菲妮丝姐姐的存在。”婉羽不假思索地说道。

婉羽所犹豫的，所在意的，不外乎这件事。

不外乎那个陪伴了她短暂的一个月，那个名为菲妮丝的少女。

当然，婉羽最后想起来了，无论在哪边的世界，都有着菲妮丝姐姐。

她还会与菲妮丝姐姐再次相会的。

因为，这个世界存在着魔法。

......

屋外。

从房屋的窗子中，飘出一只紫色的蝴蝶，在如毛发般的细雨中盘旋，摇曳着，舞蹈着——

仿佛在等待着那个少女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