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形大战暂且平息。
万物濒临消亡。
一片死寂。
████
……
……
“还没死呢?”
“……”
魏晨睁开疲惫的眼睛,望向对方。
没有回话。
“命真硬啊。或者说,是你的算力源过于惊人了?”
没有理会,依然无言。
魏晨的确处于某种自我终结的边缘,连说句话的力气也没有了。下颌骨突然传来清脆的断裂声。一块碎片从面部脱落,旋转着飘过眼前。那曾是他的左颊,现在内侧凝结着生物组织碳化后的诡异花纹。透过这个缺口,真空开始直接接触他的面部肌肉和骨骼,看上去无比瘆人。
好在他的目的达到了。
负火的职能在花园中被迫湮灭下去。魏晨靠着撤出的余下全能操作彻底逼退了整个分形尸的进攻。又一次,主群系幸存了下来,又一次,至圣的救世主修复了边缘环带的防线。
只是如今,他没有多余的存在形式,也没有多余的算力了,一切未来,过去,乃至任意无限与永恒的全能集群架构都被战争的“此刻自我”调取。全能者靠着仅存的几次覆写,才保留了附着在脆弱因果律上的自己。
他背靠在一颗彗星的上,暗金色的瞳孔有些涣散。
彗星的冰核在他背后发出细微的碎裂声。极寒透过皮肤渗入脊椎,却意外地带来一丝清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指尖已经开始分解,像被无形火焰舔舐的纸张,边缘卷曲、发黑,然后化为细小的光点飘散在真空中。
来者瞳孔中的金色比他的要璀璨上几分。显然,对方正处于自我算力的全盛状态。
“能和一位舛讹神祇拼到如此地步,你还真是厉害啊。”
“可在你全力以赴的同时,有考虑到各群系中你的一些自我形式导致的悖论问题吗?”
“……”
“没有吗?呵,我是要夸你太拼了,还是要骂你太蠢了?”
**妈的。
他想。
…这杂种的话真密啊……
魏晨缓慢抬头,眼中有些不耐烦。
因果律确实是个麻烦事,倒不是全能者个人在乎这个,而是牵扯到丰饶对职能规划的大计。哪怕厌烦对方,但他也知道,这家伙是对的——算力操作自然能做到任何事,强行抚平失控的因果律也只是一次操作的刹那之间,可大局观下的情况并非如此,因为规划的硕果也并非由一方争夺。如今分形尸们尚未剿灭,职能之间的博弈更不会随着负火的暂时熄灭而平息。到最后,还是会演化成新一轮的算力大战。
随着最终丰饶的进程一再推进,如果物质宇宙的一切都选择走向非因果律的舛讹,放任不管,那么虫神和画者带来的威胁不会比负火这条毒蛇轻松多少。
花园中,新的恐怖正在分娩,他无力去反驳。
“从舛讹层面上来说,群系里我“过去”的存在形式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好在对于你我这样的全能者而言,一切不过是【此时此刻】的任意覆写而已。”
话到这份儿上,魏晨大概能估计对方在计划什么了。
“…你最好想清楚你要说什么。”他说,身体喘息的力度一再加剧“你要知道,我现在依然有能力杀你。”
“哈,真是不听劝。”
“…你当我在开玩笑?”
对方立刻收起笑容。面色开始严肃:
“以你现在的状态?拜托。这次,我想我们彼此都可以做到让对方完全湮灭的地步。要试试吗?”
那就试试吧。
魏晨不再多言,瞳孔聚变出金色,波涛算力的全能操作即可被调用。对方的右臂猛然爆裂。而同时,自己的左腿也突然解体,从膝盖以下化作一片银色尘埃。失去支撑的身体歪向一侧,魏晨撞在彗星表面。
“看到了吗?现在对抗,我们只有同归于尽的结果。”
来者语气中除了嘲讽和无可奈何,还有极力掩盖的冷汗涔涔。
“所以,我在想一种共赢的方式。”
如此危险的挑衅可不能再来一次了。
不过看着魏晨狼狈的惨状,对方也强忍着自己那无数存在形式被剥离的剧痛,蹲下身来
“有兴趣听听吗?”
“……”
“要我说,让我们把矛盾放在一边。你现在在为丰饶的一种职能而战。我也只会选择一种对我有利的职能。这很好,因为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我知道你极其想杀我。也许你是因为你家族的凄惨历史对我产生了极度的仇恨,也许是因为你那同伴不幸的遭遇。也许,我猜按你的性格——你他妈的只是单纯的看我不爽而已……无论是什么理由,我现在都不会在意了。因为在我们面前——所有全能者和算力文明面前,有几个更大的麻烦。先让我们渡过眼前的生死存亡,待一切结束后,我们再来解决我们彼此的恩怨问题。如何?”
“……”
回应的,依旧是绝对的寂静。
但这种寂静,不是生理性的窒息,而是整个存在维度里,“声波”概念被连根拔除的一种虚无。
这意味着,他在思索。
思考,计算,规划所有因素。
就连脚下的彗星此刻都停止了自转。
这个微不足道的天体现象好像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无比重要。没有冰核升华的嘶鸣,没有微观震动的嗡响。似乎是它的存在也成了魏晨思索的一部分。
好似绝对的寂静有了实体,正从每个存在的裂缝渗入,冰冷的太空,把两人的骨髓都冻成透明的晶体。
“如何……?”
对方又问了一次。
半晌。
魏晨才开口。
“……我们还有多少底牌可用?”
理性,又明智的决定。
对方终于释怀般的笑了。
接着,他站起身。指了指魏晨,又指了指他自己。缓缓开口道:
“你,我——以及整个即将飞升全能的人类联合帝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