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金属氧化的混合气味，幽暗的光线映出墙壁上的星星点点的霉斑

弗洛希坐在工作台前，指尖轻轻摩挲着机械蜘蛛的残骸。

那台曾经令他骄傲的造物，如今只剩下扭曲的骨架，被那个叫洛肯的佣兵拆解得七零八落。

“真是讽刺……”

他的声音穿过面具时带着金属的震颤，在空荡的地下室里回荡，沙哑而低沉

二十年前，奥涅罗声称可以颠覆世界的研究被联邦销毁，而如今，它却在一个少女的胸腔里跳动。

克洛伊

想都不用想，这绝对是那个佣兵取的名字

弗洛希盯着培养皿中漂浮的菌丝，它们像活物般蠕动，缠绕着他的指尖。

这些本该致命的孢子，如今却成了维系他生命的纽带，光幕污染所带来的疾病让他的身体不断异化，皮肤下的菌丝网络早已取代了大部分神经系统。

她的存在太……特别了。不是那些联邦量产的粗糙仿品，不是只会执行命令的冰冷机器。

她真的会犹豫，会慌乱，甚至会因为那个佣兵的触碰而“脸红”。这种程度的拟人化，这种近乎真实的情绪反应……

看样子杰森特成功了

可惜联邦不会容忍一个超出控制的AI，尤其是当这个AI可能触及他们最黑暗的秘密时。

她就像一颗定时炸弹，迟早会把所有人都炸得粉身碎骨。

包括他弗洛希

他本该彻底摧毁她。

不，准确来说，他本该摧毁"它"。

可他没有。

弗洛希抬起头，看向墙上挂着的终端屏幕，上面是克洛伊的全身扫描图。紫色的能量导管在她体内交织成网，那颗正稳定释放能量波动的核心像极了一颗隐藏了庞大能量的人类心脏

这样的构成他从未见过，不同于奥涅罗的制式模型，甚至不像这个时代的产物。

它简陋得仿佛从某个儿童读物撕下来的涂鸦，却又精密得令人窒息

比较让他在意的是，核心深处还有一道“锁”。

当他的菌丝试图接入，它毫不犹豫地反击了，似乎拥有某种意志。

“你又是谁呢？”

他的低语淹没在孢子飘散的寂静里。

更奇怪的是，她核心产生的能量，和他体内的菌丝，在某种频率上产生了共鸣。

“呵……”

他低笑一声，手指猛地收紧，机械蜘蛛的残骸在掌心碎裂。锋利的金属边缘割破了手套，却没有鲜血流出——只有几缕淡绿色的菌丝从伤口处探出，贪婪地舔舐着金属表面的能量残留。

联邦处死了奥涅罗，宣称他的研究是“对人类的亵渎”，可他们自己却偷偷回收了他的技术，把它塞进了一个机器人的身体里。

而现在，【皎月】和【旭日】内讧，杰森特失踪，联邦内部一片混乱......

如果现在动手，完全能做到悄无声息的扼杀那几个不知情的家伙，然后带走关于她的残骸，比机器人研究协会的所有人都快一步

而且不会有任何人察觉

可弗洛希选择了沉默。

为什么？

也许是那天在医疗室，当他的菌丝无意间接触到她的核心能量时，那种久违的安宁感让他震惊。光幕带来的污染正在侵蚀他的身体，伽德勒的抑制剂只能延缓，无法根治。每次发病时，他都能感觉到菌丝在骨髓里蔓延，将他的血肉一点点改造成非人的形态。

弗洛希摘下面具，任由菌丝爬满脸颊。

镜子里的倒影早已不是人类，而是一团扭曲的、介于生物与非生物之间的诡异怪形

他走向角落的培养皿，那里泡着一块特殊的样本，是他从克洛伊的核心能量导管上获取的一丁点残留物。

菌丝在接触到样本的瞬间，突然剧烈蠕动，像是被某种力量刺激，迅速增殖，又很快枯萎。培养皿中的液体在几秒钟内就从澄清变成浑浊，最后沉淀出一层紫色的结晶。

"果然......"

弗洛希盯着菌丝的变化，面具下的眼睛微微眯起。这个实验结果验证了他的猜想——她的核心能量，能有效抑制他的病症。

但这并不是他留下她的全部理由。

工作台的抽屉里，静静躺着一沓设计图纸。那是他曾经看过一页有关奥涅罗的设计后，多年来秘密绘制的机械生命体蓝图，一个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完美造物——精密的齿轮、流畅的合金骨架、能够自我进化的神经网络……可仅仅止步于此

好在希望又出现了，这次是他亲眼所见

就像他说的，本可以强行提取克洛伊的核心数据，但他没有，不是因为道德约束，而是因为某种近乎偏执的完美主义。

他想要的不是掠夺，而是创造，就像艺术家不会满足于复制名画，他渴望的是亲手缔造一个真正的机械生命。

“弗洛希。”

纽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站在楼梯口，逆光的身影在地面上投下长长的阴影。

“检查准备就绪，克洛伊和洛肯已经在医疗室等着了。”

弗洛希沉默片刻，缓缓将机械蜘蛛的残骸丢进培养皿，液体溅起的波纹中，倒映出他扭曲的面具。

“知道了。”

他站起身，黑袍的阴影在地面上拉长。随着动作，几根菌丝从袖口垂落，在接触到地面的瞬间就化作了灰烬。

联邦想要扼杀一切可能威胁到他们的因素，【皎月】分部想要杰森特的研究，而那个愚蠢的家伙……

他只是想保护她，一个单纯的理由，甚至让弗洛希看不透他的动机是什么

只是那个固执的佣兵不会明白，他拼命守护的，可能是比联邦更危险的存在。

他最后看了一眼抽屉里的设计图，轻轻合上盖子。

“走吧。”

——他该庆幸自己当时没有下死手

毕竟他想要的是创造，而不是占有。

当电梯缓缓上升时，弗洛希透过观察窗看向地下实验室，在最后一缕光线消失前，他看见培养皿中的紫色结晶静静躺在底部，像是一颗被遗忘的宝石

或许有一天，他能够脱离这种痛苦与孤独的地狱，他会亲手创造属于自己的救赎

但不是以掠夺的方式，也不是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