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头发好白呀~皮肤也好白呀~”
素林城的餐厅里，一个麻花辫的黑发小女孩正轻轻捏着亚列妳的一撮白色长发，笑盈盈地说着。
亚列妳真的和卡狄安娜来到了素林城的街道上，来到了一家名为“麋鹿”的餐厅里。
卡狄安娜看那小女孩这样，不禁紧张了起来。
“那个......小朋友......”卡狄安娜都准备起身去领走那小女孩了。
没等卡狄安娜说完，亚列妳的眼神已经挪向了那小女孩，光是这一眼神就吓的卡狄安娜浑身一麻。
“亚列妳大人，请......！”
卡狄安娜已经站起了身，准备抱走小女孩，但是亚列妳已经伸出了手，这一动作让她血都要凉了。
亚列妳把手伸出去，慢慢地放在了那小女孩的脸上。
她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小女孩也笑着蹭了蹭亚列妳的手。
“去找你的母亲吧。”亚列妳说道。
这时候，小女孩的妈妈走了过来，笑着抱走了小女孩。
卡狄安娜长出一口气坐了下来，她心里很是复杂，如果那女孩知道眼前这个恶魔的化身杀了多少人，她会怎么想？
但是，更令卡狄安娜意外的，无疑是亚列妳的行为。
虽然亚列妳确实不似布耶尔那般残暴，但是如此温柔的表现也是出人意料。
亚列妳看向卡狄安娜，依旧面无表情，平淡地问道：“首先要做什么，人类。”
“我......”卡狄安娜缓了一下，调整一下呼吸，然后微笑着说道：“我想请您品尝一下素林城的食物，这里的青菜土豆炖肉很美味。”
亚列妳眼神离开卡狄安娜，看向桌面，似乎略感无趣和疑惑：“这有何意义。”
卡狄安娜纠结了一下，她思考要不要说实话，最后她还是没有说谎：“亚列妳大人，我想这样也许更能让您了解人类，或许您会有些改观。”
亚列妳看向卡狄安娜：“仅凭品尝人类维持自身生命能量的物质？”
“啊，不仅如此，我还想带您去看看素林城的风貌。”卡狄安娜说到这里，微笑着回忆道：“我的父亲告诉过我，不要经常使用‘子民们’这三个字，因为我们最后会忘记何为‘子民’，而是要多去感受他们的存在。或许这也会对您有启发......？”
亚列妳静静地看着卡狄安娜，卡狄安娜紧张地在桌下玩弄着自己的手指，继续说着，只不过这更像是为了缓解紧张的自言自语：“虽然我确实是皇族后裔，也想恢复帝国荣光。但是我确实不认同我的祖辈的那些做法，高斯特泽玛能屹立一百多年之久而不依靠皇帝，已经说明人们做出了选择。”
亚列妳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这让卡狄安娜更紧张了，她挤出一个不太好看的笑容，说道：“我，我想成为人民理想的皇帝，可能这个梦想，在现在的高斯特泽玛有些荒唐了。”
亚列妳闭上了眼睛，思考了一会，然后睁开眼说道：“人类总是因为这些事情低效地浪费他们本就不多的生命，而在这个过程中，无数的恶又会诞生。”
“或许是......但是也是会产生好的结果的。”卡狄安娜紧张地回答道。
亚列妳回答道：“尼禄蒂斯创造的世界，本就是一场噩梦和另一场噩梦的轮回，并且也会继续轮回下去。无论是帝王将相，亦或是你所说的民众的王圣，都是这场轮回的注脚。”
卡狄安娜明显有些不解和不认同，于是亚列妳问她：“实现你的梦想，已经让多少你所珍视的子民消失了？或许你最终会争取到他们的支持，可你争取他们的同时，你如何做到毫无保留，绝无欺骗？”
她继续说道：“所以，你希望引领他们，你希望他们信任你，你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好，最后，你带着他们走上你的道路，在你的身后，留下无数‘子民们’的墓碑。或许他们会笑着牺牲，可你如何看待你自己。”
“这......”卡狄安娜哽住了。
这一切都是布耶尔的错？
可是和恶魔联合难道不是自己和亚罗伊的决定吗？
这一切都是必要的牺牲？
可是人民真的愿意为你所牺牲吗？
这一切的结果会是好的，人们会感激她？
可是说到底，失去亲人，失去正常生活的普通人真的会感激她吗？
卡狄安娜无话可说，她摇了摇头，重新整理了一下思路，然后有了答案：“亚列妳大人，您可曾想过，或许因为我的所作所为，更多的人会有更好的生活。而倘若我不去做，更多的人在未来会流离失所？”
亚列妳的神情没有改变，淡淡地回答道：“你所说的未来，即便是再过一百年，对我来说不过也只是‘到了明天’的距离。如果只是‘改变了明天’的话，你们不过只是在轮回中挣扎了一瞬而已，这毫无价值。”
卡狄安娜感到亚列妳的话无比刺人，而且充满了绝望感。
但卡狄安娜却有了斗志，她笑了一下：“可即便是一瞬间的挣扎，那也是人类勇气的光辉，或许面对无可避免的命运，依旧拔剑面对，这也是一种强大。”
她继续补充道：“人类的历史上，许多事情都是看似徒劳的，可是我们确实从没有停下过，而我们的文明也确实没有终结。亚列妳大人，人类的价值不仅只有罪孽的容器一种而已。”
就在这时，卡狄安娜为亚列妳点的餐食开始上桌了。
卡狄安娜为亚列妳把每样特色菜都点了一遍，一共二十几样，摆满了一桌。
煎烤烹炸，焖溜熬炖，一样不缺。
卡狄安娜微笑着说道：“亚列妳大人，请您品尝吧。”
亚列妳微微低下头，看向桌面上的菜，默默地拿起汤匙，喝了一口汤，动作优雅缓慢。
随后，她把勺子放在了桌面上。
“这味道，如同你的话一样，没有滋味，平平淡淡。”亚列妳说道。
卡狄安娜的气势刚刚起来，她想看看亚列妳还想说什么。
“对于我来说，一百年不过如同明日，这句话对于你来说可能还是过于隐晦了。”亚列妳继续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你所谓的牺牲与精神，在我这里不过是今天说过的一句无聊的话，即便你们已经坚持了一千年，在我看来不过是瞬间就崩溃的谎言。”
“可......！”
卡狄安娜还想反驳什么，亚列妳则是没给她机会：“看来我说的还是太隐晦了。”
“您想说什么？”卡狄安娜问道。
亚列妳轻叹一下，似乎在为她的无知感到悲哀，她看向卡狄安娜，微微抬起头，俯视着她：“千年前，在我们已经存在的那段不曾被你们记载的历史里，像你这样的人，以及以你这样的人为核心所创造的国度，已经毁灭了无数次。”
卡狄安娜愣住了。
亚列妳继续说道：“他们都有同样的特征，他们富有理想，他们获得支持，他们夺下一小片土地，甚至是时空，建立了自己的王国，最后不出几百年，他们就消失了。除此之外，他们每个人都说过这种类似的话：面对无可避免的命运，依旧拔剑面对，这是一种强大。”
亚列妳冷冷地看着卡狄安娜：“人类，你们真正不愿意承认的是徒劳，在真相面前，你们往往选择的就是用勇气掩盖徒劳。而在我们这样的生命尺度看来，这不过是任性的一种。”
这几句话彻底把卡狄安娜说的没话了，她意识到了一件事：对于亚列妳这种存在了不知多久的恶魔来说，自己的逻辑和以往的经验是无法在理性上说服她的。
亚列妳的眼界和生命尺度，是远超卡狄安娜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卡狄安娜，多少有些泄气，甚至开始思考亚列妳的话是不是真的合理：像她这样短暂的生命，真的有亚列妳这样的存在理解人类吗？
“现在不是自我怀疑的时候！”卡狄安娜自己心里提醒着自己，让自己清醒过来，她还不能放弃。
她看向试图把每样菜都多少尝一口的亚列妳，不禁有些好奇：她每样都尝了一口，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呢？
“亚列妳大人，您喜欢哪样菜呢？”卡狄安娜微笑着问道。
亚列妳吃掉叉子上的一块牛角包切块，在嘴里咀嚼了一会，然后咽下，回答了卡狄安娜：“对我来说，这些东西的味道都类似。”
“我，我看您每样都尝了尝，以为您还是很喜欢吃的。”卡狄安娜不好意思地说道。
“那是因为，这些是你用金币买的。”亚列妳回答道。
卡狄安娜被这个回答弄得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那东西对你们来说，并不是容易获得的东西，对吧。”亚列妳说道：“所以我都尝了一遍。”
这个理由弄得卡狄安娜居然有些感动，但是也给她造成了更大的疑惑：亚列妳这种从各方面都压制级的俯视人类的存在，为什么偶尔会展现出这样人性的一面？
“或许，还有机会。”卡狄安娜心里暗自想道。